这些兵大都是死躺活赖的人,没多时就满腹抱怨之气,里头有个无赖名唤陈三,干脆往地上一坐,拿手扇着风,嚷嚷新知州官威大,叫他们在这生等。这要是热出毛病来,直接可以去买棺材了。
他这一嚷,引来附和声一片,好些人歪斜耸肩站在那作闲聊状。
方固见此难得发怒,有心拿他立威,直叫将这个违纪之人缚在柱上受十鞭。行刑的亦是栖州本地,认识,卖个人情,不痛不痒地挥着鞭,倒似挠痒痒。方固猩红着眼,真是人欺命欺天欺,一把推那亲兵,自己夺了鞭子发狠连抽了几下。
陈三本就没生得骨头,挨了三记鞭子,皮开肉绽,立马鬼哭狼嚎、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方固顿时意懒劲松,栖州也罢,自己手的兵也罢,都是将死之马,他上几鞭,难能让他们奋蹄疾驰不成?都是枉谈。万千的念头也就此灰败,悻悻将鞭子扔在一边,正要叫人将他抬下去,就听校场那头楼淮祀大声道:“既说十鞭,打了六鞭就打了?令出如山,怎好更改?”
楼淮祀鲜衣束腰,踏步流星,他本就身量颇高,全因面容稚气未脱,不显其势,今日立在一群瘟头鸡中,真是其形如鹤,令人一见自惭形秽,由不得自贱不已。
宋光圆圆胖胖的脸上尤挂着一点点笑,只在看到那个血葫芦的鼻涕兵时吓了一跳,嫌弃地欲拿手掩鼻,余光瞥见楼淮祀似笑非笑,手指一抖,愣是没抬起来。庆幸:嘿嘿,本官雅逸,广袖宽袍,手上不妥,旁人也瞧不仔细,明智矣。
“李在,再打。”楼淮祀亲手取过方固手上的长鞭,冲他勾唇一笑,反手抛给了鲁犇身后瘦矮个断了一条臂的汉子。
李在接过,空劈一鞭,鞭梢破空,“啪”得一声响,让人心尖跟着狠狠一颤。
楼淮祀看都不看,迳自在校场前的一把椅子上坐下,宋光舔了舔唇,左右环顾,方固这个直木憨的,也不知道多备几把椅子,自己立在楼淮祀身侧,活跟个下人似得。
李固喉中发紧,他这些人颓气弱,一身武艺却不曾废掉,仍旧日日打拳练枪,一眼便知跟着楼淮祀前来的人,虽老、幼、残,却都是好手。那个李在,看似瘦小,又少了一条手臂,但下盘稳健,走路下脚极轻,挥鞭劲在鞭尾,手上不知有多少斤的力气,打死个把人不费吹灰之力。
底下的诸兵却不知深浅,楼淮祀生得过于俊俏,玉琢般,看着就精贵,磕碰不得;他自己俊美不说,身边还跟着个打伞的,生得好似雪捏一般,连头发都是白的,风吹散、日晒化,呵口气他都要消去;再有那老得不成样的,拿手指一戳就能戳进棺材里。
因此,这些你看我一眼,我瞅你一眼,隐隐有些戏谑之意。
陈三挨了方固几鞭嚎得死去活来,在肚里将方固十八代祖宗挨个咒了个遍,本以为逃一劫,没想到楼淮祀一来,还要将余下的四鞭补上,好在行刑的是个独臂的废人,哪比得方固亲自动手?
李在没错过陈三眼里的侥幸,从鼻端哼了一气,他是臂残之人,最恨的便是旁人的轻视,眼前这个兵不兵、痞不痞、骨头没两重的人,竟也最小看于他。看看鞭长,算算远近,往后退了一步,臂上用劲,长鞭出水蛟龙般直奔陈三而去,只见鞭梢锋如刀,“噼啪”一声,血花四下飞溅,稍远处一个伸脖看的兵脸上一点温热,拿手一抹,却是一处血滴子,睁大双眸惊恐之际,就听陈三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宋光下巴与肚了的肉齐齐抖动,慌张去看,一口凉气倒灌进肚中,肠子都差点打结。那陈三身前衣衫尽破,胸前一道血肉模糊的鞭痕,如一张血淋淋张开的嘴。
鲁犇睁着独眼兴高采烈拍手:“好。”
好……好个……屁。宋光腿肚子都抖了,再打一鞭子肠子都能抽出来?好在何处,擦了把汗,看向云淡风轻的楼淮祀:“知……知州……这……”
“这天倒是闷热。”楼淮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