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常理而言,每个傀儡师身边都只会跟随至多三个人偶,不仅因为太多难以控制,更为重要的原因,是傀儡师与傀儡之间存有浓厚羁绊,从某种程度来说,堪称彼此相契的灵魂之友。
既然是密友,就定不能滥情。
可云水散仙不同。
她热衷于制造傀儡,把好端端的傀儡术,生生玩成了芭比等身娃娃屋,听说还试图让傀儡们像常人那般同她生活在一起,只为勘破所谓的“情”。
傀儡楼只有两层,从建成到如今,虽已过千年,却并未显出任何残破的痕迹,想来是被灵力团团护住,不受风沙侵袭。
云水散仙并未替它添上多么华美的装饰,小木楼孤零零立在丛林里,无端生出几分森幽之意。
木楼门没关。
透过一层薄薄月色望去,能见到屋子里整齐排开的诸多人影。傀儡皆是与常人无异的等身大小,静悄悄立在角落,让谢镜辞不由想起伫立着的尸体。
这样的场景实在有些}人。
云水散仙在五百年前销声匿迹,突然不见踪影,自那之后,傀儡们失去灵力支撑,便成了寻常玩偶,没太大用处。
谢镜辞不想在此地多待,正要拉着裴渡离开,眸光往屋子里一瞥,不由脊背发凉――
月色冷白,映出楼内一字排开的人影,在静谧薄光里,忽然有道影子猛地一动。
谢镜辞毕竟是个小姑娘,习惯了正面硬刚,唯独对这种诡异的场景接受不来,见状迅速往裴渡身旁一靠,压低声音:“你看见没?”
“嗯。”
裴渡没料到她的这番动作,眼底闪过极淡的笑,微扬声调:“不知楼内是哪位道友?”
那道影子又是一动。
这回谢镜辞看清了,那应该是个瘦削的男人。
或是说,少年。
那人并不回避躲闪,闻声一步步走出楼阁,他像是身体受了伤,动作极为僵硬,不时摇晃脖子与手臂,调整关节位置。
谢镜辞脑海里闪过一个天马行空的念头,这样的姿势,似乎跟人偶一模一样。
随着少年逐渐前行,她终于看清了前者的模样。并不是张多么出众的脸,面色苍白、羸弱瘦削,唯独一双眼睛生得极为漂亮,瞳孔圆润黝黑,如同溢了水光的珍珠。
少年似是被月光刺了眼,微微蹙眉,抬手挡在额头上。
进入此次归元仙府的,尽是些修为有成的年轻修士,谢镜辞认得其中大部分脸,却对此人毫无印象。
她心下好奇,出言询问:“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少年用黑澄澄的眸子一眨不眨盯着她。
谢镜辞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从出门到现在,他一直没眨眼。
他沉默着将两人上下打量一番,毫无血色的唇轻轻张开,嗓音是如水般的清雅干净:“如今是什么时候?”
见谢镜辞茫然愣住,少年眉心微动:“自从云水散仙封闭神识,过了多久?”
谢镜辞:?
对于传统的修真界人士而言,这番言语或许有些突兀,但不得不说,这台词,她熟得很啊。
但凡是一部穿越剧,主角莫名其妙去往陌生的朝代,必定会随机选择一名幸运路人,拉着人家衣袖问:“如今是什么时候?”
裴渡心觉不对,向前一步,将谢镜辞护在身后:“封闭神识?”
世人皆知云水散仙莫名失踪,仙府一日荒废,眼前的少年却能准确道出这四个字,恐怕与她关系匪浅。
少年皱眉:“你们不知此事?”
“那位前辈失踪五百年,无人寻见她踪迹。”
谢镜辞道:“道友怎会知晓其中缘由?”
少年若有所思,目光幽幽。
没带任何犹豫地,他道:“哦,我就是云水散仙。”
晴―天―霹―雳。
谢镜辞:???
谢镜辞:“等、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