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人将签文递给阿松,笑道:“施主,红日当空,万事顺遂——施主必定能够心想事成。”
阿松眼神倏的亮了,将签文小心翼翼接过来,紧紧攥在手里,她得胜了似的盯着道一,“佛祖答应我了。”她转身,翩然走出大殿。
有持刀的侍卫搡开知客僧,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静谧的永宁寺发生了轻微的骚动,寺僧们被兵刃抵着,惶惑不安地在墙下挤成堆。在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之下,道一很镇定,他走出殿,迎上薛纨,“将军?”
薛纨一眼瞥见寺僧中的阿松,有些粗暴地将她胳膊一扯,推给小怜,“是非之地,请你们夫人出去。”他转向道一,脸色是端正肃静的,“陛下有诏,即日起举国禁断僧尼。”他微微提高了声音,“寺里僧人尽数捉拿,押送刑狱。”
侍卫们如潮水般涌进各个殿宇、寮房,钟磐铙钹、各式法器被砸烂堆在院里,佛龛推倒,最后侍卫们将一卷卷佛经堆成山,一支火把丢进去,顿时浓烟滚滚,烈火熊熊。
寺僧们束手就擒,被挨个上了枷锁,薛纨往道一的方向扬了扬下颌,没等侍卫上前,道一静静上前,毫不反抗地伸出双手。
薛纨倒有些意外,他放开佩剑,笑道:“我还当你会像曾在栖云寺那样,拼死一搏——我其实有点好奇,你的剑术是不是精进了。”
“没有精进,还是你的手下败将。”道一很平和。
“你果然是变了。”薛纨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领头走出永宁寺。
第49章 、双飞西园草(九)
铜驼街上挤满了惊动的百姓。阿松被当兵的搡到道边,惊愕地看着僧众们被押出永宁寺, 道一的身影仍旧修长挺直得醒目——可他不该是这样, 即便出了家, 他也应该是从容、昂然的, 而不是这样披枷带锁、被人指指点点的落魄相。
阿松拼命挤过人群,想要拽回道一,还没等接近队伍,就被持刀的侍卫毫不客气地撇开了。
她情急之下, 死死扯住了薛纨的马缰。薛纨别过脸来看了她一眼,“回去吧,”喧嚣的声浪中,他的话,明明白白, 平平淡淡,“不会伤他一根汗毛的。”挽起马缰,他轻叱一声, 扬长而去。
永宁寺两扇巨大恢弘的寺门轰然一声,闭紧了。皂隶往门上贴了封条, 这座古刹在渐至湮灭的青烟中彻底沉寂下来。
一夕之间,风云突变, 京城各处佛寺都被查封, 僧尼们遭了灾,百姓们经历了起初的慌乱,依稀得知了事情的始末缘由, 拍手称快的有,痛心疾首的也有。
寿阳公府,阿松一夜没有合眼,熬到天亮,和愗华迫不及待携手到了京县衙署。
此时衙署的牢狱被塞满了僧尼,已经人满为患,差役们忙着登记造册,令这些人换上百姓的粗布衣裳,往各处分派。愗华赏了狱卒几枚铜钱,被领进一间空置的牢室。
牢室里是孤零零的道一,不知其他人是被分走了,还是衙署给了他特殊待遇。
他还没来得及换衣裳,缁衣是干干净净的。愗华松口气,含泪轻唤:“道一师父。”
道一正坐在墙角里垂头想着心事,他抬头看见愗华——还对她微微笑了笑,是个安抚和感激的表情,“殿下。”仍是建康时的旧称。
愗华忙问:“他们要把你送哪去?”
“不知道。”道一若有所思地看向逐渐空寂的四周,“陛下大概另有安排。”
愗华安慰他,“陛下封了檀侍中做武安公,不会苛待你的。”
道一道声谢。他在看到愗华后,心思便有些游离。良久,他回过神来,打断了愗华的轻声细语,“这里不是殿下待的地方,殿下回去吧。”
愗华不肯走,“我不放心……”
道一没有再多言,施了一礼,便走开了。
愗华叫住他,“师父,阿松也来了,你还没和她说句话呢。”
道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