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名执戟的侍卫高踞在马上,一名黄衣宫使被檀济亲自迎上正堂,阿那瑰满肚子的疑窦,拉着檀道一的手,“这些人来干什么?”
檀道一面孔冷清极了,朝正堂望了会,他没说话,挣开阿那瑰的手,往堂上去了。
阿那瑰挤过家奴们,悄悄到了堂外,手扒着门扇,探头探脑地张望。
黄衣宫使接了茶,笑道:“檀侍中明天就要启程离京了,奴奉了御旨,来为侍中送行。”
这些日子,闻讯赶来践行的老友也不少,檀济都是闭门谢客。他恭谨地拱了拱手,是个感激涕零的姿态,“谢陛下隆恩。”
宫使道:“府外那些侍卫,是要护送檀郎去天宝寺的。”
檀济始料未及,“今天就去?”
“郎君现在寺里安顿下来,明天侍中也走得放心,不是吗?”
早走晚走,总归要去的,檀济喟叹一声,看向檀道一,“你的行装都收好了?”
檀道一还算镇定,“都收好了。”
檀济到底不放心,缓缓点着头,又说:“带两个细心的家奴去服侍你。”
檀道一应了。
父子无声对视片刻,檀济心头怆然,端起茶瓯时,手上控制不住颤抖了一下。
檀道一垂眸,当堂下跪,对檀济深深叩首,“父亲一路保重。”
檀济含泪微笑道:“寺里饮食起居不比家中,你要戒奢以俭,潜心是佛,时刻铭记圣恩。”
“是。”
辞别了檀济,檀道一走出堂外,一路眼神在人群中逡巡,不见阿那瑰身影,他还略觉得释然。回到住处,刚一掀帘,就被一捧雪片似的纸笺扔到脸上,那都是他握着阿那瑰的手写的字。连毛笔、墨锭、棋子都砸了过来,檀道一没动,闭了下眼,阿那瑰一张怒气冲天的脸到了面前。
“你骗人!”阿那瑰握着拳头,狠狠跺脚,“你说你不去当和尚!”
“阿松,”檀道一忍耐了一会阿那瑰的拳打脚踢,然后紧紧攥住她的两只手腕,不许她再撒泼,“我就去住一段时间,”他好言好语地哄着她,“我从小就常在寺里住,也不算什么,过几个月就回来。”
阿那瑰憋红了脸,胳膊挣不动,她气得蹦了几下,“我不信!”
“是真的。”檀道一为了安抚她,声音和动作都极尽地温柔,他俯脸在她眉心轻轻一吻,“你好好在家里别乱跑,过两天来看我吧。”
这个吻像个魔咒,阿那瑰顿时泄气了,她睁大一双又清又亮的眸子,木然地盯着他。“我不去,”她陡然回过神 ,“我不喜欢寺里!”想起在栖云寺那些闷死人的日子,她眉梢厌烦地吊起来。
“来吧,”檀道一很执着,“我在寺里等你。”
“别等我,我不来!”阿那瑰躲开他的眼神,奋力甩开手,拎着裙摆往外跑了。
回到别院,生了一通闷气,听见外头有了响动,她心里一紧,又蹑手蹑脚到了院外,从门缝往外瞧去,见檀府外的巷子里人头攒动,檀济带着一众家人立在门边,檀道一与叔伯弟兄们依次拜别,上了马,他扭头往别院的方向看了一眼。
阿那瑰“哐”一声闭上门,等人声远去了,她才肩膀一抖,哽咽起来,嘴里嗫嚅道:“螳螂……”
翌日,檀济遣了家奴来叫阿那瑰,她还浑浑噩噩的,发髻也不梳,唇脂也不点,蓬头垢面地来到檀府,檀济已经换上了戎服,是预备要启程的样子了。他摆一摆手,命随从退下,落座舒了口气。
“郎主。”阿那瑰没精打采地上前拜见。
檀济看见她这幅破罐子破摔的尊容,下意识地便一皱眉,他问:“阿松,你想好了吗?”
阿那瑰茫然,“想什么?”
“你想留在檀家,还是去谋别的前程。”
阿那瑰还沉浸在檀道一离去的悲伤中,没顾得上想自己的前程,她说:“郎主,我想留在檀家。”
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