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垂了眼神,才温声道:“陛下说笑了。措仑殿下怕不是行军劳累,一时糊涂,竟拿南平随口解闷。”
她有意放低姿态,好像一切不过是少年头脑发热时开的一个不合时宜的玩笑。
开弓没有回头箭。弑君这个罪名措仑担不起,她也担不起。她须得护着这个少年,把他从莽撞的边缘拉回来。那点情窦初开的悸动在大是大非面前,本就应该被抛到脑后。
措仑若是冲动,南平就更需要冷静。少年贵为王弟,又刚打了胜仗,也许瓒多一时半会不会动他。
但日后呢?
等他全无用处成为一颗废子,又会如何?
南平方才那话在此情此景下吐出来,最是服帖妥当,给了三方一个和缓的台阶。只是她如此轻描淡写的推拒,倒相当于把少年那点心思全堵死了。
“南平。”少年再开口,直接唤了她的名字,语音嘶哑。
南平暗自吸了口气,转向那张失望透顶的俊脸,温声劝道:“如今笑也笑过了,措仑殿下还端着这么大一张弓,不累么?快些放下罢。”
声调里带着装出来的轻快,任谁听了也要赞叹一句,王后是个识大体的。
少年未动。
南平顶着快要克制不住的颤抖,低声恳求道:“放下罢。”
她头戴盛冠,华衣锦服的站在王座前,标致得像是祭典时扎的稻草人。为主子尽忠职守,哪怕日后被投入火坑也在所不惜。
“你再说一遍,南平。”措仑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你再说一遍。”
南平没有错过少年流连的目光,但她咬着一口银牙,摇了摇头。
措仑原本稳当的手臂轻微抖动起来。
他胸中好像有猛兽撕扯,想要剖膛破腹冲出一般。汗从额头上涌了出来,流到睫毛上,凝成一滴苦涩的水珠。
他是那么的信任她。
而如今眼前人却似乎在他离开的时日里,独自变了心意。有如答应风雪同行的人,临出发前,却自顾自的安顿下来,再也不理会先前的承诺了。
难道自己这一颗跳动的真心,和瓒多手中的权冠比起来,就什么也不值么?
措仑立在殿上,沸腾的希望冷下来,揉搓成一团,揪得人生疼。
场面一时有些沉寂,倒是瓒多的话音适时响起。他絮絮而谈的调侃道:“聊了会天,我都饿了。你们是木头人么,无知无觉的。”
男人好像参透了措仑变化的心情,话题从方才兵不刃血的厮杀转回家长里短,松快了紧张的气氛。只是席间放了半晌的酒肉已经凉透,散发出一种油腻腻的甜味。
“我竟也饿了。”南平跟着附和,嘴角弯起一抹笑。她转向措仑,状似随意的问道:“你这弓是水曲木做的么?瞧着料子是极好的。能不能借我看看?”
当务之急,是让少年先放下兵器,解了这剑拔弩张的局面。
措仑不傻,他当然也听出来了。
——所以南平想把武器收走,生怕自己害了她的丈夫。
一股子又苦又酸的味直往他嘴上涌,那滋味好像咬破熊胆似的。
良久,少年面无表情的将手中的弓弦缓缓下垂,指向了地面。
南平只觉手里忽的一沉,对方竟当真把弓递给了自己。
“你看吧。”措仑说完,扭过头去不愿再看她,生怕压不住满腔苦涩。
南平不过是打个圆场,未想到少年放手的如此速度,不由得微微一怔:“我不过是叶公好龙,光是瞧个热闹。”
说话间,她细嫩的指头笼过磕磕绊绊的木缘,别有一番滋味涌上心头。
这张弓用料实在,分量意外压手,想来正是她与措仑初见之日,对方射出救命一箭的那把。只是如今物是人非,大不相同了。
她轻巧的把弓放在地上,抬起头时,没料到形势竟急转直下。
瓒多的守卫见措仑主动缴械,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