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着去收粮食,晒粮食得薄薄的一层,太阳大的时候得殷勤翻着,省的它晒糊了不均匀,要下雨的时候水汽大,就得收起来,要是连阴天了,收起来的粮食还怕捂坏了。
说着说着,雨滴就下来了,拿着塑料布去遮盖都来不及。
最可气的是,连个帮忙的人也没有,有人嘀咕着,“这像是跟这些人无关一样的,但凡是什么活儿我们都干着,这下雨了,连搭把手的人都没有。”
刘江不吭声,不能说话,不能说话,今儿说的话,明儿就是催命符。
他现在满脑子里面都是西爱,心里不是不难过的。
他想着伸伸,想着儿子。
淋得浑身湿透了,也没有衣服好换洗,白天洗得衣服都没来得及收,别人都去睡了,他自己守着夜,在门口的小板凳那里坐着。
然后就看雾蒙蒙的一个影子,在水帘子一样的雨幕里面,他警备的探头往前,“谁?”
“张西爱——”
西爱的皮鞋里面全是水,她没有伞,觉得刘伸伸一家子都有毒,她回回遇到刘家的事儿,就总是下这么大的雨。
她淋雨是要生病的好不好。
小脸惨兮兮的,看着刘江,“你怎么会在这里?”
对于刘江,她以前也没问,伸伸也从来不说。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她觉得自己应该问一问。
刘江看了一眼西爱胳膊上的红袖章,对西爱的印象还停留在很早很早之前,大概就是每年他回来,带回来的东西,十有八九的,都被伸伸拿给内院那个馋丫头吃了。
他当年风光,海上飘着的,去过很多国家,什么新鲜玩意都能带回来,伸伸小时候要的最多的,就是吃的,各种各样的吃的。
他都买回来,然后就听刘凤喊着伸伸,别老给西爱吃了,自己吃。
他依然是坐在那里,西爱站着,水滴滴答答的在脚底下成了小河,看着西爱的裤脚,“嗯,我三个月前过来的,说是要劳动改造,到这边帮着农民秋收。”
他活儿干的卖力,人家割小麦一垄,他也是一垄,甚至还要多一点儿,不比年轻人差,为的是什么,为的是少受折磨,少去给人家把柄。
自从伸伸走了,去陕北了,他心里,就存了事儿,他的事儿,不能牵连到孩子。
“伸伸不知道吧?”
“别跟他说,这里挺好的。”
“确实蛮好的,从高台上摔下来蛮体面。”西爱凉凉的说一句,觉得一个人最好的状态,那就是永远争取比现在好的生活。
更好的处境,更好的明天。而不是身处于泥淖之中,觉得满足。
刘江一噎,抬眼看西爱,早就知道她说话难听,大院儿里隔三差五就能挨一顿骂,名声可谓是臭的不行,但是真被她刺儿了,还是怪刺挠的。
西爱实在是受够了,“好了,你应该为自己多想想,只要人胆子够大,问题都是会解决的,人家整你,你就不会反过来整人家啊?”
张西爱式的逻辑,人家不惹她她都看人家不爽,人家要是惹她了,那就完蛋了,报复心极其优秀。
说的跟喝凉水一样,可是事情哪里那么简单,“西爱,斗不过人家的,身后有人撑腰的。”
“哦,那没办法。”
有人撑腰,那一般人斗不过的,她坦然接受这个社会的一切规则,并且熟悉运用规则。
不尴不尬的说一声,“有什么需要可以跟我说,我应该可以让你日子好过一点。”
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屋子,嗯,她打死都不会住的。
极其闷热,极其简陋。
刘江心里就一松,他知道伸伸跟西爱的事情,他这样的境况,看到西爱说实话是打怵的。
就跟穷寡妇老太太跟有权有势的城里儿媳妇见面一般的,心里面打怵,怕人家嫌弃,怕给人家添麻烦。
“你怎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