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竟将调动三军的麒麟符完完整整地奉与楚司湛面前。
顿时,四下如遭雷殛,一片哗然。
云霆更是面色煞白,不知是太过震惊还是愤怒,双手竟微微颤抖起来。
楚司湛倒是有些意外:“应将军这是何意?”
三军兵符,自先帝去后,在应燃手里握了多年,他与云霆,一人把持朝堂,一人手握重兵,虽相护牵制,避免了一家独大的局面,却也等同于架空了国君。
他登基之时,是形势所迫,只能沦为稳固民心的傀儡,这么多年,他亦想方设法提拔寒门子弟,择世家中尚未受云霆等老臣耳濡目染的贤能之人为心腹,但以云家为首的一众朝臣根基已深,若想撼动,光凭这些是远远不够的。
云衡请命出征后,云家虽顾忌独子在外有所收敛,但私底下仍在左右天子决断。
与之相较,应燃率兵镇守边关,战功赫赫,他意在拉拢,暂且不敢贸然动他的兵权。
谁成想,他率兵荣归,竟自己将兵符拿了出来。
此举无异于放弃自己手中实权,生杀予夺,任君宰割。
应燃其人,性子沉稳,杀伐果决,行事也颇为周全,心思却也极难猜透。
离开昆仑后,他迟迟不肯归还兵权,最艰难的那段时日,他甚至敢将君王软禁屋中,敢与云霆等老臣兵戈相逼,仗着手下精兵悍将,大不敬的事做了一箩筐。
而三年前,妖邪渐退,朝云城已从劫难与灾年中缓过气来,边关蛮族趁虚而入,两月内吞并本朝七城。
他身为禁军统领,身为大可留守帝都,将这破碎河山留给旁人去收拾。
却也是他,在众臣垂首侧目之时,头一个站出来请命出征。
如今回来,只字不提封赏,反倒把能保命的兵符交了出来。
楚司湛实在看不懂,这样做于他有何好处。
应燃比任何时候都要恭敬端正,一字一句道:“当初先帝薨逝,太子暴毙,帝都城中能接麒麟符,调动兵马带所有百姓和朝臣撤离的,只有禁军,末将惶恐,手握本朝兵符八年,只因陛下流落在外多年,一日为君,尚不知人心险恶,阴谋算计,有太多虎视眈眈之流,想借您之手全一己私利,江山飘摇,末将不敢有一日懈怠。”
“末将曾跟随一主,乃陛下皇叔,他曾叮嘱末将,社稷以民为重,民不得安,将不敢退,君不为贤,臣不敢辞。”
“而今蛮族已退,不敢轻易觊觎我朝僵土,江山初定,陛下元服,这些年该学的该受的教训,也都学到了,您往后定会是位贤君,末将深知,是时候归还兵符,请陛下裁决了。末将之前多有冒犯,欺君罔上,冲撞龙颜,更伤及陛下龙体,万死难辞!还请陛下降罪!”
一番话铁骨铮铮,四下惶惶之人也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这话说出来,与求死何异?
看来这应将军,是早就知道自己犯下过多少错事,压根就没抱着寿终正寝的心思了。
四下岑寂,有人衣袍滚滚,自祭坛一路走下石阶,最终停在了应燃和云衡面前。
朱色蔽膝,火一般灼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