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得这么难听,怎么不找个远点的地方”她坐了下来,眼熏着红,像是狠狠哭过一场,声音也沙哑着,没有泪可掉了。
就是缺个可以说话的人,至于这个人是谁,无关紧要。
“我晓得主上的死,不能全赖你身上。”她沉默良久,突然如此说道。
重黎一怔,不敢信这是从她口中说出来的。
“司幽同我说了,主上于不周山封印无尽,用的不是父神留下的封天阵,而是朱雀血翎和自己全部的灵力。无论哪一种,她都没想过活着回来”
镜鸾深吸了一口气,似是竭力忍耐着极大的痛苦,以至于面目都扭曲了,可她的声音依旧平静。
“她的魂魄,本该在那一日就散了,是你闯十八层地狱,硬是给拼了回来我不知你为何这么做,但我谢谢你。”
重黎的记忆里,这是她头一回,也是唯一一回对他言谢。
可这话说了一半,便引向了他始料未及的真相。
“司幽没有告诉你吧,神灵的魂魄与凡人不同,即便找回了三魂七魄,勉强拼凑出了元神,也还少了一灵,终究不全。故而她入不了轮回,只能靠一次次的还魂,一生短如夏花,命途多舛,这魂魄若遇劫难,很容易就散了”
从育遗谷跌入三危山那回,就是如此。
缺了一灵,连活着都艰难。
“你走的时候,她已经没有嗅觉和味觉了,失明也是迟早的事,她在这之前,帮昆仑争得了一条生路”
镜鸾说得平静,落在他耳中,却如钢针在刺他的心。
“你不是恨她杀你全族吗?”镜鸾笑了声,“折丹神君与主上算是旧识,曾与主上,江疑神君并肩作战,主上那时还不是你所知的性子,虽不大爱说话,但偶尔也是会笑的。后来江疑神君战死,主上就寡淡了许多,去九川看了几回后,就不再去了”
“九川玄龙误入邪道,是谁都不曾料到的事,父神命主上前去平乱,可主上赶到的时候,为时已晚。折丹神君是怎么死的,无人知晓,但从当时的九川来看,也可见一斑。你有那么多机会能向主上询问真相,却偏偏选了和她恩断义绝,重黎,你真的有当她是你师尊吗?你何曾真的信过她?”
重黎合上了眼,吐出一口浊气:“继续说。”
“你的璞玉剑,是她亲手铸的,无愧,是她费尽心思寻来的,你真以为和不染同脉的神兵这般容易得到?这么轻易就认你为主?你以为你的天劫那么轻易就揭过去了?还觉得自己天赋异禀是不是?”
他蓦然怔住,不由得想起自己修炼到了关键时候,需破天劫才能更进一层。
可因九川遗脉的传闻,他当时饱受非议,不免急功近利,坏了修为。
虽说过些年便能修回来,可天劫岂能由他说了算。
该到的时候,谁都躲不过。
他在问天台受劫,是在半夜,突如其来的雷光攒动,令他始料未及。
偏偏刚同长潋吵了一架,又不好意思拖累余鸢,只得孤身一人前去。
那一日,他昏了过去。
再醒来,天劫已过,他褪去妖性,可位列仙班。
身边空无一人,只剩他惴惴不安地呆坐许久,才缓过神来。
这事儿他高兴了好久,欢天喜地地去告诉余鸢,告诉长潋,告诉陵光。
可他的师尊从始至终都是风轻云淡的模样,坐在案边翻动古籍,甚至连个赞许的眼神都没有匀给他。
好像她收徒,全看各自的命。
他活着,是运气不错。
死了,便是缘分已尽。
冷漠的一声“嗯”,也算答复了。
他的满心炽热,自满骄傲,都被当头一盆冷水浇了个透。
可今日,镜鸾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我告诉你,那都是她替你挡的。你当日挨一道天雷就昏过去了,剩下的都是她挡在你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