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霓旌的声音。
“你举着手作甚?”
突如其来的一句,一度屏住呼吸的云渺渺吓了一跳,暗道糟糕。
孟极是仙门灵兽,又是惹不得的性子,上回师父牵着下山溜了一圈儿,山下弟子还是头一回瞧见掌门的命兽,对如此威武的孟极颇为喜欢,便想趁着掌门不注意上前摸一摸,沾点灵气。
哪成想毛都没摸着呢,就被一爪子摁在地上,森森白牙,如钩利爪,许是还顾忌着前头的长潋,未曾伤着人,但那几个弟子着实吓得不轻,听闻好几日噩梦连连,此后但凡撞见孟极在树林中溜达,都是绕着走的。
孟极虽凶,却也是山中通灵的神兽,看似可怖,其实也只是性子暴躁了些,然而妖邪鬼魅之流,却是它最喜爱的食粮,听闻从前也曾跟随长潋出战,不少妖魔惨死于利爪与獠牙之下。
然此时,一个魔族却恰好撞在这当口。
云渺渺眼见孟极突然望向她身后,刚刚有所缓和的目光陡然一沉,她顿时心头一跳,正正欲催霓旌速速离开,她竟然已经走到孟极跟前来了。
一直懒得动弹的孟极也随之支起了身子,碗口粗的前爪无声地按在了霓旌面前,死死地盯着了她,似是随时都会扑上去将她一口咬死。
这獠牙与利爪,早在招摇山时云渺渺便已亲身体会过,这等状况下,她已经做好了召出不染,先将孟极拦住的准备。
反观霓旌,面上非但没有半分惧色,倒是有一丝鄙夷?
“你不是有别的事么,还不走?”云渺渺神色凝重地催促她。
闻言,霓旌皱了皱眉:“别的事?我本就打算来此的。”
说着,她仰起头看向孟极,不耐烦地皱起了眉:“站起来作甚?”
如此不知客气为何物的质问,云渺渺不由得为之倒吸一口凉气,还未开口阻拦,却忽然瞥见她手里拿着的东西。
一桶清水,以及,一只细毛刷。
看样子,倒像是有备而来。
她不由一怔,而前一瞬还在摩拳擦掌的孟极,发出了呼的一声喘息,而后猝不及防地再度伏了下来,真就低下了脑袋,眸中戾气散去,只是静静地望着眼前的红衣女子,似是在等着什么。
霓旌将水桶放下,蹲下了身,与孟极,仅半臂之距。
云渺渺几乎能看到孟极的胡须擦过她的胳膊。
“孟极认得你?”
霓旌将刷子浸入桶中沾湿,一把抓住孟极的前爪,顺着皮毛麻利地梳理起来。
“从前照顾过一段时日。”
看着她驾轻就熟地为孟极梳理毛发,云渺渺猛然想起她也曾住在这映华宫,拜同一人为师,应是也与孟极相识过好些时日,难得孟极这等记性,还能想起她。
“你时常给孟极梳毛?”
霓旌笑了笑,松开了孟极的爪子,看着它颇为配合地翻了个身,露出了毛茸茸的肚皮,口中呼呼有声,似是极为受用。
“师父长潋上仙不大晓得如何照顾命兽,他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忘了要吃饭,偶尔睡一觉,总是心事重重的,哪里会给孟极梳毛,我闲着的时候,便给它清理一番,孟极其实最爱干净,时常给它梳梳毛,性子也不会那般暴躁。”
云渺渺还是头一回听说孟极的喜好,平素总瞧它趴在树下或柱子旁睡觉,又不许人随意靠近,更不必说有胆子上去给它梳毛清洗了。
梳完肚子,便是背脊,孟极似是舒服极了,尤为配合,伏在那儿哼哼唧唧。
云渺渺望着神情专注地为其梳毛的霓旌,至少这一刻,她瞧不出这是个已经入魔百年的女子,一切倒像是南柯一梦,她还是百年之前在这映华宫中潜心修炼的掌门弟子,天色晴好,做完今日的功课,便将孟极牵出来晒晒太阳,忙活着为其梳理毛发。
如此景象,光是在脑海中想想,都属实令人感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