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这么背着云渺渺往前走,霓旌跟咋身后,以九思驱散一路的妖雾。
他的气力本就不同寻常,之前提溜着她的时候便跟捉小鸡崽儿似的,眼下明明切切实实地背着一个人,却轻得仿佛没有重量。
一阵风,都能将她吹得烟消云散。
不知怎么的,便想起那场虚梦之中见到的白衣女子,消散得如此干净,天地间,一点痕迹都不留。
他莫名一阵心烦意乱,顺手将背上的人往上掂了掂。
嗯,这只还在。
这一路总沉默着也着实尴尬,她转过头看向霓旌,忽然道:“听闻虚梦千年乃人心之象,记忆有多深,幻境便有多真,除了施术者有意为之,身在其中的人总被自己心中的执念所困。
我曾在幻境中见到自己的亲人,故土,却不曾想魔族也有被困住的一日。”
幻象千万,皆为人心百态。
“不知你眼中看到了什么。”
闻言,霓旌脚下一顿,再看向她时,眼中多了几分意味深长的笑意。
“你也说幻境之象起于人心,我是魔,哪来的心?便是原来有一颗,也早就不知丢到哪座山哪片海里沉着,都烂成泥了,我看到什么,又有什么要紧?”
这漫不经心的口吻,如玩笑一般,甚至她自己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随口一问,得随口一答。
谁又会真的放在心上呢?
霓旌:天啦天啦!尊上会背小姑娘了!不行不行,我回头要把这事儿传遍崇吾宫!
重黎:敢传出去你死定了!
第一百零七章 :我没有不信你
这镇子其实不大,从城西到城东客栈,其实御剑从空中飞过去,算不得多远,但霓旌说,这儿还有不少凡人,妖邪离去,他们自会恢复神智,若是瞧见天上飞过三个人,这穷乡僻壤的,保不齐会引发骚乱。
重黎想了想,好像是有些麻烦,思量片刻后,最终决定背着她沿着街往回走。
这路,顿时就显得冗长了起来。
一条接一条的街,步步倒退着的沿街商铺,头一回飘出了炊烟。
妖雾悄无声息地散去了,街上的行人在一阵恍惚之后,眼中终于有了一抹光亮。仿佛南柯梦醒,逐渐找回了生机,面色也红润了起来,再度忙碌起手边的事。
似乎浑然未觉。
云渺渺信手数了数,应当还有数十人保住了性命。
逝者已无转圜的可能,但还有人活着,便是不幸中的万幸。
她暗暗松了口气,这一松懈,灵力枯竭的疲倦也铺天盖地涌了上来,趴在活了三辈子,她最怕的人背上,好像也算不得什么一惊一乍的大事了。
暖得很。
除了方才让她自己爬上来的时候凶了点,将她背起来的时候伤口又扯裂了一点点,这一路,便再没有任何颠簸了。
他走得很稳,像永不动摇的山峦,不可弯折的劲松,宽阔安稳的背,从衣衫下透出丝丝缕缕的暖意,比冬天的汤婆子好使多了。
她一度有些想不通,一个总板着脸,动不动阴恻恻地瞪着她的魔族,何以这般温暖。
她将脑袋埋了下去,挂在他的肩膀上,柔软的发丝近在咫尺,能嗅到很是好闻的海棠花香。
忍不住伸手碰了下,他没有回头,应是没有发觉。
于是,她壮着胆子又摸了一把。
真软。
总听那些话本里说发如丝缎,她还道言过其实。
嘈杂而平淡的絮叨声中,她只感到自己的眼皮愈发地沉了,挂在他肩头的脑袋原本还能好好地撑着,没过一会儿便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垂下去了。
重黎的声音听来远得很,却还算清晰。
“你是查到了那尸体有异才跟来的?”
“嗯。”她迷迷糊糊地答,“那掌柜只剩一缕命魂,我收好了,应是那邪祟的眼线,误入歧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