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零星孤远,晚风疾行。
家人们陆续到了医院。久未谋面的姑母们在角落哭成一团,同样陌生的父亲和继母在一旁劝慰着奶奶回家,见麦冬一个人靠在窗前,父亲走过来的脚步沉重的有些不情愿。
“回来就好,就别再走了,我想办法在民企托人给你安排个工作,到底也老大不小了。”
麦冬实在不想对上父亲同样游移着的眼神,就算那里满是悲伤。从小这份本该血浓于水的亲情只因母亲不明不白的离去再难愈合,而父亲也本该是爷爷道门执事的第一承继者。
可笑的是父亲除了执拗,几乎一点灵根和心性也没能继承道心不二的爷爷。而父亲自己也早就表明要和这些所谓的怪力乱神划清界限。
“爷爷传执事位给我了。”
父亲脸上仅有的悲痛转眼就被愤懑代替。
“那些有的没的以后不要再提了!你爷爷是好人,他就是个普通的学校会计,一辈子安分守己。看你也累了,早点陪你奶奶回去休息吧,明天更忙的。”
不等说完,父亲就转身去搀伤心过度的奶奶。
“想我像你一样自欺欺人,庸碌不堪一辈子?我不会,更不能!”
穿过那些最熟悉却有些陌生惊恐的面容,麦冬只在楼梯口回望了一眼麦地所在的房间,就噙着泪颤着手奔下了楼。
“想来也是,从小到大最亲信,却也是抱憾最多的人吧。”
“你又比我先知道了。”
病房窗外,云灰色露台上的对话没有任何人察觉,一男一女的黑白身影旋即飞逝在茫茫黑夜。
三天后,麦冬在清晨的沙发里醒来。皮革沙发的寒凉把他从年少与爷爷修习的梦中又叫醒了一次。
今天爷爷出殡,灵堂却设在了父亲家里,奶奶也因睹物思人的伤心搬到了那里。麦冬知道这一切或是爷爷麦地的意思。
南边的卧室里,除了冷清,屋子还是简单利索的。墙上挂着一柄古朴的三尺佩剑,角落衣柜的上面有一顶积了灰的竹斗笠。麦冬并未被这几样东西的突兀影响,哀思的眼神最终被书架上的小木盒吸引过去。
他不急于知道里面是什么,盒子下面叠了一张小纸,是爷爷麦地的字迹。
“时日无多,今天总算清醒记得,只是似无人可托,一切皆由缘分。若我孙冬儿有幸看到,却是我麦氏当有继。
想我麦氏自先祖至今,一以贯之将伏魔卫道为己任。只是起落有时,直到先辈麦邱,麦氏一族方算中兴。
麦邱是当时佛道双修的大师,共传下六件至宝于麦氏后人,我们泉丘一脉承继了菩提剑、棕竹斗笠和葫中匣三宝。”
麦冬不自觉的又看了一眼那柄剑和斗笠,顺手打开了面前的小木盒。一个拇指大小的橙黄葫芦安静的躺在盒子里,只在腰处系着一根红链子。这就是爷爷麦地说的葫中匣吧,乍看无奇,却油光温润。
麦冬把它系到了左手腕,隐隐间感受到了某种熟悉的温暖。
纸条最后还有两行字。一是说这纸条非麦氏后人不得看,且阅后自燃。一是说这宝物的使用咒语,以及非使用者心意相通才能御使自如。
刚读完,纸条擦过火花就在空气中默默燃尽。麦冬确认并无磷粉,不曾想爷爷麦地的道法竟高深至此。
墙上的剑和柜顶的斗笠已经放了数年,普通人看来就是爷爷年轻时的玩耍物件而已,不曾想也是麦氏至宝。
看了一眼墙上的老挂钟,麦冬顾不得收起二宝,他不得不赶往父亲家了。
一切都挺匆匆的。来送行的人有儿时见过有印象的,更多的是没见过的。还有爷爷在学校带过的学生,不过也多是两鬓泛白的中年人了。
摔瓦起灵,一切从简。路上麦冬坐在了大巴的最后一排,旁边是个年轻后生,好像是奶奶家的亲戚,也不知道辈分,所以一路无话。
送行的人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