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起风,有时你沉没,
有时午夜有彩虹……
那些年, 那些低谷或山巅, 周遭人劝勉昭昭最多的话无外乎是, 哪怕父亲去了,他始终还在天上看着你、庇佑你,为你站成一座灯塔。而生者唯有活得好才是对他最大的告慰。
可是,如何定义“好”一字?
散场之后,耿耿晚星下。梁昭鼓起勇气向好友披露终身大事,“素素, 我答应顾铮的求婚了。”
“啊,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当真要刨个因为所以,可能就是她把全部臂膀都借给了妈妈,而特别累的时候、想放声大哭的时候,
顾铮会把臂膀赊给她。
二十五日晨,梁昭起个大早接妈妈和外婆去上妆。
与梁家清清冷冷的画风全然相反,傅家那头来了好些人,七大姑八大姨, 挤鼻子挤眼睛地,还有老傅各种连桥连襟。梁女士直呼天杀的,她不想嫁了,现在反悔成不成,“黄花闺女上花轿都没这阵仗!”
外婆说:“随你。但是丑话在前,我给你炸的金子你得如数奉还,那是嫁妆,你不嫁了,自然得还给我。”
“切。”母女二人在妆镜前拌嘴,有搭没搭,“我的老娘啊,出大事从来不和我统一战线。过去和老谭吵嘴也是,一味地只护他,帮着他数落我不是。谁知道这老傅会不会是第二个老谭?”
卖乖般的气话,倒也露出个马脚:
她好像还是口口息息、撇撇捺捺都绕不开老谭。
一旁早已带好妆的梁昭双手抄兜,但听不语。时不时催促化妆师稍微加紧些。她今天着一袭退红色礼裙,一捻细腰紧匝在绸缎里,两侧有兜,知性且停匀。妆面只敷了很薄一层,怕喧宾夺主。
她不能抢了新娘子风头。
等梁女士这三分钟热度的“恨嫁”势头平息,梁昭才告诉她,决定去香港的事。
紧跟着就是好长好长一阵冷场。
梁女士蓦地豁开眼扫开眼线笔,“听听!”她转过来朝老母亲,“我更不想嫁了。”
“哼,横竖你都有理由。”
老太太说她,我们家里最最长不大的人就是你。一直沉湎在过去不肯长进的人也是你。
外婆问昭昭,“为什么突然要去香港?是工作上不得已的安排嘛?”
“不尽然。说不得已的安排也行,说我自己想换个心情和环境,再提升一下工作也行。”
“太远了。”外婆出于最朴实的儿孙心担忧她,“我要是还年轻,这两座城市的距离,一个脚还能跨过去。现在不行了呀。昭昭,非去不可嘛?”
梁昭安慰她们,“也就一年而已呀。怎么说得好像我会一去不复返似的?”
这些天来,她努力说服自己,这份决心没有丝毫负气或者客观的成分。可是自欺者,终欺人。连Miranda都看得很明白,倘若你当天没撞见顾岐安和别的女人相亲,没有这个契机推搡你一把,你是不会爽利应下的。
算是吧。被看穿之后,梁昭也没有狡辩,她真诚地回答Miranda,“因为我太了解自己的脾性,同理,也了解顾岐安。我留在上海一天,留在这彼此避无可避的生活圈里,就难免要与他有交集。
这不离婚才两个多月,我又跟他掺和到一起去了。
你说我没立场没主见也好,优柔寡断也罢,这些我也知道,更会反反复复在心里警醒自己。可是知易行难,我总是防守不住自己。”
后来梁昭才领会到,因为她把自我丢在婚姻里了。
拣不回来。所以表面上她好像在步步直前,实则依旧原地踏步。
总是重重拎起,又轻飘飘放下。
放下呢?日后又免不得再拎。她觉得自己和顾岐安的现状,更像是两个绝症弥留却不甘心死的病人,各自用残旧的半口气吊着现在,
奄奄一息,又徒劳无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