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茹头皮一炸,忙用力深吸口气,捏着鼻子鼓起腮帮子,真恨不得长双翅膀飞过去。
两旁院子的咳嗽声,说话声,甚至还有意义莫明的调笑声,这一刻听得很清,下一刻声音却又极远,引得人不由自主跟着声音的方向跑。
香茹迷迷糊糊就要推开旁边人家的大门。
君迁子一把把她扯了回来,二话不说捂着她的嘴就往巷子尽头跑。
巷子口有三四个孩童在蹴鞠,时不时吵闹几句,看上去就和普通人类的孩子没什么两样——如果不看他们脚下蹴球的话。
蹴球毛发飞扬,大张着口,两只眼眶黑洞洞的,赫然是一个腐烂腥臭的人头!
桃夭瞟了一眼,随即面不改色地挪开了目光,她以前在地府的样子比这个恐怖多了,这种画面对她没有任何冲击力。
香茹哪儿见过这个,立时恶心得腹中一阵翻腾,干呕几声忍不住破了功。
那几个妖童听见动静,不约而同停住脚,齐齐看着香茹咧嘴一笑,露出上下两排雪白细密的锯齿尖牙。
“跑!”君迁子低喝一声,拽着香茹没命飞奔。
妖童一脚踢开人头,老鼠一样吱吱乱叫,几乎与此同时,两旁屋舍的大门也噼里啪啦接连打开,数十条人影在狭窄的巷子里飞蹿。
前头几个跑着跑着就成了四肢着地的妖兽。
一爪子挠到桃夭后背,刺啦一声被扯掉一块皮,立时露出里面黑色的魂魄,冉冉如燃烧的黑莲。
桃夭回身刷刷几刀逼退他们,她身上冒出的阴气与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雾气交织成厚重的黑雾,阻隔在她和他们中间。
秃鹫在黑雾中张开翅膀,妖兽们惊悚地叫了几声,倏地散去,于是四周又恢复了死一样的寂静。
桃夭迅速追上香茹,苦恼道:“后背好大一个窟窿,这幅皮囊彻底不能要了。”
香茹还沉浸在刚才惊惧的情绪中,没领会到朋友的意思,只拍着胸口不住喘气:“头回见烂成那样的人头,可吓了我一跳,比锁魂阵的人头还恶心。”
君迁子也是明显忍着的表情。
“桃夭,你好像一点事都没有!”香茹诧异道。
桃夭笑笑,目光从他二人脸上掠过,没说话。
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一个长久以来被她有意无意忽视掉的事情。
当初楚离寻到奈何桥,看到她腐朽枯败的样子,似乎……没有任何恶心鄙夷的表情。
他就那样看着她,表情依旧淡淡的,可眼神,除了震撼,还多了点别的东西,怜悯?愧疚?亦或是惑然。
这个认知不由令桃夭迷茫了。
君迁子心细,很快察觉到桃夭的异常,“我那里还留着几张上好的黄皮纸,也能凑合用用。”
桃夭低声道了谢,机械地跟在他们后面走着,恍惚中听到一声叹息:“我的王……”
“谁?”桃夭举起锟铻刀。
香茹也叫出了声:“娘!”
雾气向两旁散去,一片暗黢黢的湖水横在眼前,只见玉虚趴在泥泞的岸边,声嘶力竭喊道:“跑!快跑!”
身后传来梅玲的娇笑声,“来都来了,还想走吗?就用你们几个充当祭品好了。”
她脸色红润,身形完好,手里捏着一朵莲翻来覆去的玩,看不出半点受伤的迹象。
桃夭吃了一惊:“挨了楚离一剑你居然没事?”
梅玲微微睁大眼,“大人你不也捱过了镇魂针百年的折磨,有什么奇怪的?难不成……你平白得了好处还不知道,哈哈,鬼卿大人只怕要伤心。”
“什么意思?”
“鬼卿大人的迷雾……”梅玲的手轻轻从暗雾中划过,“别人只知道是致幻的东西,可也是难得的疗伤续命的良药——当然是对我们魔界的人来说。多亏有了这雾气,我才能活命。大人,你也如我一样被这雾气环抱过,忘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