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阿素,这些米怕是留不得了,明日我们筹备下,后日便都分发给灾民。”
阿素“啊?”了一声,有些舍不得,可看见音音凝重神情,也晓得这不是个小事,自然无甚异议。她贴在门边,听见外面的人群渐渐散了,才松了口气。
到晚间,阴冷的风愈刮愈大,吹的窗棂哐当作响,乌云聚起来,似乎又有了下雪的痕迹。
音音叹了口气,起身去关窗牖,忽而瞥见隔壁的院子亮起了灯火,她指尖一顿,微微愣怔了一瞬。
窗扇还未关上,却听见院门被拍的哗哗作响,阿素今日不太爽利,早早便去睡了,音音也未叫她,披了件织锦斗篷去开门。
黑漆木门吱呀一声,闪开一条缝,现了于劲黑暗中焦急的一张脸,见了音音,他眸光一亮,急急道:“沈姑娘,我们大人病了,您去瞧瞧成不成?”
“病了合该请大夫,来寻我作甚。”
音音有些不耐,顺手便要关门,却被于劲撑住门扉,探头进来,满脸的恳求:“沈姑娘,求您了,大夫也请了,只如今大人高烧昏沉,竟是一点药也喂不进去,您试试成不成?”
江陈向来厌恶喝药,于劲跟在身边这几年,几乎就没见他用过药,偶有风寒,都是生抗。
只这次却不成,不同于以往的小症候,这回大人已高热了两三日,拖到现在,陷入了昏沉。于劲从未见过自家主子如此虚弱的一面,简直心急如焚。
他想起那时在船上,头一回见大人吃药,是沈姑娘喂进去的,这才病急乱投医。
他见音音神色冷淡,并没有动身的意思,一着急,竟噗通跪了下去,凝重道:“沈姑娘,您便是不顾大人,也该为这江南的百姓想想。如今南边内外交困,所有担子都压在大人身上,若他有个三长两短,这江南决计不太平。”
音音闻言顿住了脚,在暗影中站了一瞬,终究道了个好。
这江南,不能再乱了。
她进隔壁院落时,已近亥时,顺着连廊,直直进了内室。
内室里燃了一支八角琉璃烛树,光影重重的明亮。音音止步在缠枝檀木床前,看安静睡着的男子。
她往日见到的江陈或是张扬的凌厉,或是强势的笃定,亦或清冷的疏离,只从未想过,他会是现在这样。
江陈冷白的面上有些微的潮红,精致的眉眼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病态的柔软。
音音垂下眼,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声。她接过于劲手中的药碗,坐在了床侧的绣墩上,舀了黑沉汤药,往他唇边送。
那床上意识昏沉的人闻见辛辣药味,下意识偏开了头,音音无法,只得微倾身过去,追着他喂。
记忆中的清甜女儿香一并飘了过来,让床榻上的人止了动作,连微蹙的眉目都舒展开来,懵懵懂懂启了唇。
于劲擦了把额头上急出来的汗,重重舒了口气,这两年他时常想,沈姑娘要能一直留在大人身边多好,可惜啊。
一碗汤药很快见了底,烛影一晃,将音音床前的影子拉的老长。她将最后一勺汤药送进他口中,微舒了口气。往回撤手臂时,冷不防蹭到了他腰间的物什,微凉的顺滑。
音音低头一瞧,便见了那只朱红缎子的荷包,上面金丝银线歪歪扭扭,不太成样子。她骤然愣在那里,下意识拿在了手中,凝了目看。
可不就是她当初缝的那只,磨旧了些许,显是时时放在身边摩挲。她指尖在那歪扭的针脚上划过,微微顿了顿,不曾想勾到了束口的带子,啪嗒一声,掉出一枚姻缘符。
染了红漆的梨花木,上面刻了两个名字:江陈、沈音音,字迹行云流水,凌厉有力,一看便知是江陈刻上去的。
音音愣怔了一瞬,却也只嘲讽的笑笑,又将那枚姻缘符放了回去,抬手便去他腰间解那只荷包。
既然要断,就该断的干干净净,何必留着她的荷包。
只刚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