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不露痕迹地在心里笑了笑。
老四比他幸运。
有个姑娘愿意为他死、为他活、为他撒泼、为他挺身而出。
曲贵妃轻轻仰了仰头,目光飞快地从圣人面上一扫而过,却见圣人一张脸难得地带了温度,不觉心头一惊。
不远处的曹醒手执杯盏,遥看东方的目光温和又欣慰。
东南侯笑着为曹醒又斟了杯酒水,“令妹勇气可嘉,当真勇气可嘉,大公主的骑射马术功夫可谓是闺阁女儿之首,龚家嫡次女随长兄长在清河马场,也是马上的一把好手。令妹为解四皇子之困,挺身而出,佩服佩服。”
东南侯本是好意,谁知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了。
曹醒嘴角一抿,低眉啜了口淡酒,向来带笑的浊世贵公子眼风一棱,看东南侯的眼神似笑非笑,“你如何知道,我妹子赢不了?”
.....
是呀。
她凭啥赢不了?
含钏深吸一口气,一转头见薛老夫人朝她轻轻扬了下颌,目光移动,老左冲她比了个拳头,齐欢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连心爱的西瓜都拿在手上没下嘴。
含钏一下子不紧张了,抿了抿鬓发,走下场,戴上银盔与护具,从女使手中接过马缰,摸了摸曹醒送给她的那匹枣色马儿飞扬又漂亮的鬃毛。
徐慨伸手去扶。
含钏手搭在徐慨胳膊上,抬头撞入徐慨深沉又温柔的眸光。
“小心一些。”
徐慨轻声道,“我制杖击球,你...”
他知道他姑娘骑术不算精通,在掖庭时没有机会上马,开食肆后没有闲钱买马,被曹家找回后又是担心他、又是担心曹醒、又是追查当年的沉盐事件,骑马和练字看似天壤地别,实则异曲同工——都是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金钱与精力方可小窥门道...
而这些,对于之前的含钏,比登天还难。
“你保护好自己。”徐慨压低声音,顺势将含钏托上马,扫了眼曹家牵来的枣红马驹,只觉有些眼熟,再细看这匹马驹毛亮体壮,眼清耳鼻净,是匹难得的马儿。
也是。
曹醒一向都给他妹妹最好的。
“马是好马,你只需紧紧抓住马缰,不去争不去抢,只要你不掉下来、不受伤,我向你保证,此局,我必定拼尽全力。”
徐慨目光坚定,薄唇紧抿,却迟迟不肯将马缰交给含钏。
“得嘞!”
三皇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紧跟着便是马鞭高高扬起带起的呼啸的风声,配上他粗哑的声音,“老四!把你媳妇儿照料好!甭还没过门,先摔着跌着了!”三皇子顿了顿,朗声笑起来,“好不容易定的亲,若是新娘子破了相...吉时可不等人!”
三皇子声音不大不小,传不到看台处,却惹得身后一众纨绔世家子哄笑开来。
徐慨低头掩住目光。
含钏轻轻接过徐慨手中的马缰,无言看了徐慨一眼,安抚似的将手虚抚在徐慨青筋暴起的手背,“你不用担心我。”
含钏抬起眼望了望,只看背影便知其已得意忘形的三皇子,抿唇道,“他得意不了多久了。”
未待徐慨说话,小姑娘便单手扬起马鞭,“啪嗒”一声,紧跟着便是小马驹高扬头颅,鬃毛飞扬迈腿向草场奔去。
“锵锵锵——!”
锣鼓声响!
“嚯!”
左三娘一下子站起身来,目光亮得慑人,口中喃喃,“老贺,会骑马?!”
还骑得这么好!?
开阔无垠的草场之中,只见含钏一身青衣劲装,单手执马缰,高执捶丸棒槌,双腿紧夹马腹,脊背挺得笔直,身形随着马蹄踢踏上下起伏,头发高高挽起一个高髻,动作利索,丝毫不拖泥带水,小姑娘将头扬得高高的,模糊的眉宇间只有勃发的生机和舍我其谁的斗志!
含钏一马当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