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珽泰然受之,又道:“听闻乔大人科考前,曾与我那位岳父有旧?”
乔怀远脸上一红,“下官有幸承蒙楚大人指点文章,倾囊相授,才有后来进士登第的喜事,一直深为感激。”
“这样说来,你与内子也是旧识。”
谢珽垂眸,语气轻描淡写。
阿嫣的心头倏地一跳。
年少时懵懂初开的稍许情怀在乔怀远翻脸退亲的那日,就已深深掩埋,再多的难过、失望,在被迫嫁来魏州时,也都隐藏殆尽。此刻她再看到乔怀远那张脸,脑海里固然有春朝雨日的旧事呼啸而过,心里却已不似最初那样失落。
尤其这等场合,她竭力端庄,不露半点异样。
谁知谢珽会忽然提及?
阿嫣不自觉捏紧了手指,觑向谢珽,就见他也正望着这边,双眸深若幽潭,却不似寻常冷厉。想来这男人身居高位,又没真把她放在心上,不至于计较这点旧情过往。
遂牵起笑意道:“确实曾相识。”
“既如此,赐酒一杯。”
旁边侍卫应命,斟酒端了过去,就听旁边武氏极默契地道:“既是楚家的门生,这杯酒权当是王妃赐的。千里迢迢赶来不易,玉露,再赐个果子,权当慰劳。”
两个赐字,道尽精髓。
乔怀远神情微僵,见玉露锦衣光鲜,端着果盘走了过来,居高临下的往前递了递,脸上险些没挂住。
跪地行礼的姿势在这一刻忽然难堪起来,乔怀远取了一粒果子,甘甜汁液咬开,落在舌尖却尽是苦涩。
曾被他狠心舍弃的少女,如今已成旁人冠上明珠,翟衣彩绣,尊卑殊异。他甚至不敢抬眼,只瞥着那一角锦绣裙裾,僵身而拜。
“谢王妃赏赐。”
“不必多礼。”阿嫣远眺着演武场,漫不经心地颔首。
谢珽在旁瞥见,心中暗叹。
到底是小姑娘,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其实是欲盖弥彰。
她分明是还没彻底放下往事,仍旧心存芥蒂,连正眼也不肯多瞧。这姓乔的算什么,值得她困在坎边跨不过去,迟迟无法释怀?
场上的射箭已然分出名次,下一场是马球。
谢珽忽然起身掸了掸衣袖。
“听闻京城众亦盛行马球,我朝官员更是文武兼修,多半能打一手好马球。乔大人既是京城来的,又得吉相青睐器重,想必身负绝学。不若与本王一道下场,试试身手。”
说着话,命人去准备球杆束袖。
乔怀远面色微变,忙推辞道:“下官才疏学浅,对马球之术也一窍不通,恐怕贸然登场会扰了殿下的兴致,玷污今日盛会的威仪。还望殿下……”
话音未落,就被谢珽打断——
“试试身手罢了,乔大人不必自谦。”
语毕拂袖,似颇不豫。
近处坐着的都是王府的亲信,手握军政重权的老狐狸们,谁还瞧不出乔怀远名为御史,实则是帮他的准岳丈刺探虚实?
见谢珽起了头,众人立时你一言我一语,只说男儿带吴钩上阵杀敌都是常事,小小马球而已,焉能怯场?吉相是宰辅之尊,挑中的贤婿定有过人之处,乔大人如此器宇轩昂,实在无需过谦。
众人齐齐相劝,几乎是将乔怀远架在火上烤,就差赶鸭子上架了。
乔怀远脸色泛白,拳头紧攥。
他在京城也曾打过几场马球,但那只是相熟的同窗们游戏罢了,并没多少真功夫,连寻常的纨绔子弟都不如。
而眼下,是在河东的演武场。
那些将士都是真刀真枪杀过敌的,性情悍烈且训练有素,将马球场变成了杀伐场。听说从前演武时,一场马球打下来总能重伤好几个,不是头破血流就是骨断腿折,旁人也习以为常。
他这点能耐,上了场不是等着挨打么?
但如今情势相逼,谢珽麾下将士蓄意挑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