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随便问问。”见他没说话,她摆了摆手,“我就是想跟你说,不用在意那些故意讹钱的煞笔,你对吴奶奶已经做到了你能做到的最好。”
祝沉吟这时轻轻地放下了手机。
他的眸子在灯光下显得有点儿浅,过了一会儿才说:“嗯。”
“但我不是因为吴奶奶的家属觉得不开心,除了对吴奶奶儿子想对你动手这件事感到出离愤怒以外,我对她的家人没有任何其他情绪。”他望着她,“我只是一直没法控制地在想吴奶奶离开前的模样。”
她的呼吸一滞,声音也不自觉地低了一些:“什么模样?”
他的喉结轻轻滚了下。
“我记得,上午的时候,她的心肺功能已经衰退得不能更差,她插着呼吸机,几乎都不太能说话了,但是她好像还是挣扎着想要跟我说什么。”“我一直等,她还是说不出来。我问她是不是哪里很痛,她摇摇头。我问她是不是觉得头晕,她也摇摇头。我问她是不是想家里人了,她才点点头。但她脱不了呼吸机,一脱氧饱和就往下掉,只能一直插着管子。”
“然后她就突然病危了,可能是因为她的家人已经整整三周都没有来看过她,她求生的意志越来越弱,直到最终那个撑不下去的临界点了。”
“我知道她想家里人,所以我想,如果今天我能帮她,能尽全力帮助她多活一天,她就能等到家里人良心发现过来看她,那样她就会开心,就可以再为他们下次来看她努力再多活一段时间。”
“这是她的愿望,我想帮她实现。”
“但是我还是没有能够做到。”
他越说,声音越低哑。
高嘉羡听得眼眶有点发涩,她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然后脑袋一热,忽然将自己的右手从被子里抽出来,轻轻地抓住了他放在她床边的手。
祝沉吟一怔。
她的手因为一直放在被窝里,所以捂得很热,盖在他手背上让他感到瞬间一暖。
就像她这个人一样,只要靠近她的身边,他就会感到暖心炙热。像光,像雪中的烛火。
高嘉羡这时吸了吸鼻子,眼神有点儿不太自在地移开一些:“我把你之前给我的热量还给你一点。”顿了顿,她又说:“礼尚往来,不用客气。”
他看了几秒她的脸颊,又低头看了看她柔软细嫩的手,目光轻轻闪动。
然后,他悄声无息地将原本被她盖在下面的手翻了个面,手掌朝上,手指轻轻地插进了她五指的缝隙里。
“嗯。”他轻声说,“现在我不觉得冷了。”
高嘉羡看着他的脸庞,觉得自己的心脏有些发疼。
生老病死是这人世间最常见的事。对于他来说,可能看得比她,比任何普通人都要多,多到甚至司空见惯。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在每一次看到的时候,就可以做到完全摒弃感情,完全不为所动。
正是因为知道生命消逝时的遗憾和痛苦,才会更加努力地想要去救治那些生病的人,让他们可以重新沐浴在这个世界的阳光下,可以再次见到自己所珍视的人,可以再次去体会爱。
“吴奶奶绝对不会责怪你,我相信她最感谢的人就是你。”她一字一句地对他说,“没有你,她可能早就已经放弃了求生意志。而今天,她一定很高兴她在离开这个人世间的时候,你是最后陪伴在她身边、送别她的那个人。”
祝沉吟微微低着头,看着她的脸庞。
他看得很认真,就像要把她深深地刻进自己的骨髓里那样。
过了良久,他哑声说:“谢谢你,羡羡。”
“再听两个小故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