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思雅不想将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这两父子身上,她头靠过去,贴着沈跃的胸口,轻声道:“你别光说我,说说你自己。沈大江和沈宝安怎么这么怕你?你别瞒我,红英已经跟我说了。”
沈跃本来想含混过去的,但听妹妹已经出卖了自己,叹了口气,提了个不相干的事:“你知道我妈怀过多少次孕吗?”
余思雅偏头,眼睛往上看他:“多少?”
沈跃苦笑了一下:“具体多少次我也不知道,十几回总是有的吧,我其实应该排老三。”
余思雅诧异地望着他:“那……其他孩子都没养大?”
黑暗中,余思雅看不到沈跃的表情,只听到他的语气充满了讽刺:“是啊,不是流了就是夭折了。沈德清是个大孝子,什么都听他爸妈的,天天干得比牛还多,吃得比鸡都少,刘淑芬也一个德行,听男人的听公婆的。两口子在这个家里任劳任怨,干活最卖力,挣的工分最多,回家还要做各种家务,吃的却最少。有好吃的,我奶奶经常悄悄摸摸背着他们就给大伯、三叔家吃了。大伯是长子,要给他们养老送终捧灵的,三叔是幺儿,嘴巴甜会哄二老,就剩沈德清爹不疼娘不爱了。”
“当时奶奶要带大伯三叔家的孩子,不愿带我,刘淑芬要上工挣工分,是隔壁四奶奶可我可怜,主动带我。她那个人特别心软,刘淑芬没给她一分钱,也没任何东西,她还经常在她烤火取暖的火盆里给我烧花生,烤红薯,将她的饭分一半给我吃。要不是她,我可能也养不活。”
难怪他提起父母没有一点尊敬怀念的感情。余思雅心疼极了,用力握住他的手:“抱歉,我,我不该提这个的。”
沈跃不在意地说:“没关系,都过去这么久,我早看开了。我好歹长大了,可我那些弟弟妹妹呢?我几岁的时候,中间有好几年,几乎每一年,沈德清都会用一个竹筐提起一个死婴去河边挖个坑埋了,他们来到这个世上,连个名字,连座坟都留下就消失了。”
这个时代婴儿的夭折率是高,可十几个孩子只养大了三个,也是罕见。余思雅光想到那个画面就不舒服,养不起那就别生啊。她不知道,小小的沈跃是如何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不断地重复发生的,那时候他的心里一定充满了恐惧。
余思雅用力抱紧了他。
沈跃轻轻笑了一下说:“我没事,真的。我小时候怨过他们,后来就想通了,人跟人不同,我摊上了这样的父母靠不住,那就只能靠自己。可笑的是,你知道沈德清怎么死的吗?累死的,我去当兵的第三年他就累死了。”
那时候他每个月的津贴,除了必要的开支,全寄了回去,连内衣裤都舍不得买一件新的,全是用旧衣服自己拼接的。结果他回来的时候,家里几块钱都拿不出来,沈德清的丧事都没法办,最后还是他借钱办的。
后来,他就再也不将钱全部寄回去了,只定期回来,给他们买点粮食,给少量的钱,保证粮食能接得上,他们三个人不至于饿死。
余思雅想骂一声活该,自作自受,可到底是沈跃的亲生父亲。她不知道怎么安慰沈跃,昂起头,亲了亲他的下巴:“这不是你的错。”
沈跃浑不在意,低头捕捉到她的唇,亲得余思雅嘴唇都疼了,他才稍稍退开,闷笑道:“想安慰我啊,光亲可不够。”
余思雅脸发热,但她不是扭捏的性子,既然都接受了沈跃,那踏出这一步是迟早的事。反正黑漆漆的,沈跃也看不见她,她鼓起勇气说:“你上次买的那个东西带了吗?”
“什么东西?”沈跃疑惑地问道。
到底是没经验,余思雅有点不好意思,提醒他:“就咱们回来那天下午,你在医院买的那个啊!”
“哦,你说避孕套啊……”沈跃一副才想起的模样,拖长了调子。
余思雅一听就明白他在耍自己,捶了他一拳,转身背对着他:“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