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薄瘦,掌心有茧,平日里粗活也没少做。
他将衣服晾在竹竿上,抬头就瞧见了乔乔。
乔旧不着痕迹地放下卷起的袖口,将手臂上的丑陋扭曲的疤痕及时遮掩住。
“不知姑娘过来,有何要事?”
简陋的小屋里很是干净清爽。
可乔乔并不习惯这种连清漆都没上过的木凳子,也不习惯桌上缺口的陈旧茶碗。
这样的白水连茶叶都没有,招待客人未免太过于寒酸。
乔乔轻微的嫌弃落在乔旧的眼底,倒显得很是玩味。
为了不得已的原因而要被迫来亲近他这个身份卑贱的养子,她的心底对他必然犹如看待阴沟的老鼠一般,嫌恶至极。
想到那日污浊的血腥与少女身上脂香融合的气味……乔旧握住茶碗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缩几分。
乔乔粉嫩的唇抿了口白水,多出几分水润光泽。
她揣着沉沉的心思,又紧张地舔去唇角的水渍,完全没有在意旁人阴暗念头。
“你说……”
乔旧的目光掠过她的唇,见她身体微微朝自己倾近几分,又压低了声音问:“那日我掌掴了你,你是怎么才能不生气的?”
在乔乔的眼里,映浓是她的丫鬟,是她的左膀右臂。
映浓打了乔旧,自然与她打了乔旧无异。
“倘若我还因为太过生气……也掌掴了旁人,你说有什么办法能令她原谅我吗?”
乔旧问她:“姑娘掌掴了谁?”
乔乔轻道:“我打了贴身伺候我的人……”
乔旧温声提议:“一个下人如此这么不识好歹,姑娘换了她就是。”
乔乔搅着手里的小帕子,“谁说不是,她现在就在无诫院里。”
“听说那个地方很苦……”
乔旧语气若有所指,“这也算是她的报应了。”
“那怎么才能让她原谅我呢?”
“……她都不肯和我说话了。”
乔乔莹眸里闪烁着几分心虚。
乔旧摩挲着粗糙的茶碗,垂着眸道:“那个人是不是叫沈慕幽?”
乔乔惊讶地睁大了杏眸,“你怎会知晓?”
“倘若是旁人,我也没甚好主意,但如果是沈慕幽,兴许姑娘可以。”
乔旧的语气里似掺杂了一丝若有似无的恶意,“姑娘想想,是不是有记忆以来,沈慕幽一直都陪伴在姑娘身边。”
乔乔点头,“是啊。”
乔旧漆眸深沉,缓缓答她:“那是因为,沈慕幽是姑娘的表姐。”
他漫不经心地将白水送到唇边,如愿以偿地看到了乔乔脸上僵住的表情。
乔旧知道乔府很多的秘密。
譬如乔乔的亲生母亲只是个农妇沈氏,而不是如今的徐国公夫人王氏。
当初沈氏一家为了掩护徐国公逃走时,都丢了性命。
徐国公为了报恩,娶了沈氏,而沈氏哥哥的女儿沈慕幽,被沈氏坚持带在身边照顾。
直到沈氏难产去世,沈慕幽不肯离开府里,也坚持要守着姑姑唯一的女儿报答姑姑养育之恩。
而王氏答应照顾乔乔的条件只有一个。
那就是让乔乔当做自己的长女来抚育,不许任何人告诉乔乔这个秘密。
多么善良的王氏啊,这才被徐国公扶了正,连带着自己的亲生孩子也都成了嫡出。
乔乔有些反应不过来,“可是沈慕幽不是一个泥腿子的女儿吗?”
那么卑贱的她,怎么会和自己是表姐妹?
乔旧温声答她:“那是因为,姑娘也是泥腿子的女儿啊。”
他用着温和平静的声音,撕开了恶意的窗户纸。
黑眸里映着少女愈发茫然无措的表情,那种亲手将纯洁的花骨朵栽进恶臭泥泞里的愉悦滋味,竟无可取代。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内心深处对她不断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