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于,听说他死了,他为了个女人死了。男人唏嘘,女人泪下。
他从不去招惹女人。可是他为他自己的女人死了,却惹得天下的很多女人,为之泪下。一个被丈夫冷落的女人竟然哭断了气,临死还大呼,天底下好男人还是有的,为什么就没个人,能对我那么好!
面具人有时候自己也怀疑,他是毁了李安然,还是成全了李安然。
甚至连他自己,在他的内心深处,也常常有几分可惜。他其实也希望能有李安然这样的朋友。
可是他们是死敌。
为什么李安然就能大大方方自己先付出,不计较别人的回报。李安然自然而然就能对别人好,可为什么自己,就不行?连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也要怀疑,也要试探,甚至动杀机。
琳儿啊,从五岁养到现在,十七年了,为什么她越长大,他越害怕?
她不过是读了些书,她一直都是帮他照顾花草的,可是为什么自己突然怀疑她?
连她也不相信,那他还可以相信谁?
面具人甚是烦乱,他抛开琳儿,去了风华宫。
很久没去风华宫,很久很久。
他去找了莫青慧。这女人,虽然还是艳丽,可是毕竟老了。前几年还是成熟的妩媚,突然相见,却看出了沧桑的老态。
这可恶的女人,当年飞扬跋扈的女人,差点把自己鞭打而死的女人,美丽高贵不可一世,终于也是,老了。
莫青慧见了他,很是畏惧。他突然就笑了,“这是怎么了,我不过一年多没来,你怕什么,难道是因为我不来,你有了别人了?”
莫青慧面成青灰,跪下。面具人很好笑地弯腰托起她的脸,问,“想我吗?”
莫青慧惊惧地说不出话,面具人道,“不想是吗?”
莫青慧连忙摇头,面具人笑出声来,“想我?真的想吗?”
莫青慧点头,唤“青君”。
面具人起身负手道,“青君。倒是很久没人这么称呼我了,我少年时的梦想,就是做青君,世间草绿花开,听我一声令下。只可惜后来,我已经不满足做青君了,我想要,掌管天下。”
莫青慧跪在地上,惊惧着不肯说话。面军人望着她笑道,“好久没挨打,便挨不得打了,是不是?你别怕,我今天不是来打你的,想来我年少时你打了我两次,现在你已经被我打了二十年,若说是报复,我也报复得差不多了。别跪着了,起来吧。”
莫青慧战战兢兢地起来,问他要不要沐浴更衣。面具人本来是心情烦乱想要来这里发泄的,可是看了莫青慧突然的苍老,他突然很感怀,看她低眉顺眼畏惧不安的样子他突然觉得无聊,折磨一个女人,二十年,有意思吗?
她曾经给他的耻辱和痛苦,他早就千百倍讨了回来。当年她不过十七八岁,美丽骄傲得不可一世。他是慕容家的花匠,在她面前头也不敢抬,她更是看也不多看他一眼,张嘴便骂,举手便打。
可是她,慕容家的少奶奶,贵夫人,终有一天沦落至此。被那个最卑微最丑陋的人肆意折磨蹂躏,任意辱骂鞭打,她的儿子,在他手里挣扎求生宛若焦躁暴戾的困兽。连对她的母亲,也没有任何一点温情。
这个蠢女人,还做梦她的儿子能恢复慕容家的荣光,恢复她昔日高贵的地位。物不是,人已非。而今她老了,她一辈子的荣光永远过去了,她所有的希望已然破碎,她为什么还情愿卑微地匍匐在他的脚下,任他予取予求,为所欲为?
她已然被他扭曲。他也是老了吧,往事隔得太久了,他现在连折磨她,都失去了兴趣,找不到复仇的快意。
他很想一个人,喝喝茶。静一静。
自始至终,都是他一个人啊,真是孤独。
他在那个静寂的夜里,来这里看冰心海棠。
只有看着冰心海棠,他才舒服,才安宁。
很久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