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鸾沉下心,生出一丝丝的恐惧来。
温伯仁安抚道:“眼下先不要担心。虽然有死伤,但你阿爹这些年走南闯北,经历过那么多的事,从来都会化险为夷,想来这次也一样。他……绝不会出事。”
他伸手,摸摸温鸾的发顶,“你阿爹还盼着能接你回家,甚至还想过给你招个女婿。日后你就在家里,一辈子陪着爹娘,再生几个孩子,他还能帮你带着。所以,你阿爹,一定一定不会出任何事。”
温伯仁的镇定,让温鸾想起了阿爹。
她很小的时候,淘气调皮,被宠得无法无天。她能上树掏鸟蛋,也能跟着阿兄下水抓乌龟。小娘子们该做的,她不愿做,成日里就像足了个小郎。
温家院子里的水池,墙角院中的大树,哪一个不是受过她的难。
阿娘有时候都要气得想狠狠教训她一顿,唯独阿爹,一胳膊夹起她,就能从一个院子跑到另一个院子,躲开阿娘。
那时候多好。
哪怕她后来长大了一些,不喜欢读书,不愿意学什么琴棋书画,阿爹阿娘也都溺爱着。
阿爹说,这世上没什么东西是她必须要学会的。像女红,如果实在不会,难道还能请不起裁缝,差不动丫鬟。
阿爹甚至还说,若是往后给她说的人家,娶她过门后翻脸拿她当黄脸婆使唤,那温家就去砸了那家的门,把她抢回家去。
上辈子……上辈子若不是温家出了事,季瞻臣那样子冷待她,阿爹一定会说到做到,砸烂季家的门,风风光光地接她回家。
温鸾想着那些事,就与温伯仁一道走到了山脚下。
山下是什么情况,他们一路过来一无所知。即便当时在顾家,顾溪亭也并没有太过详细的说起。
他只说,死伤无数。
死伤无数。
光四个字,不用看见现场,已足够叫人心颤。
等临近了,风一卷,吹来的沙粒迷了温鸾的眼。
她低头去揉,鼻尖就闻到了清清楚楚的血腥味。
身后头,传来了马蹄声。
紧接着是四叔和急忙赶到的阿兄的对话。
“问过了。衙差说应该是山匪无误,不过那些山匪没把人杀光,有一行人追着上了山,府衙里已经派人上山搜捕了。”
温鸾依旧驱着观月往前,走得越近,血腥味越重。
等一阵风再来,扑面的腥臭顷刻间叫人胃中翻腾。
她顶着风,睁开眼看,一地的尸体,正被人一具又一具抬走。
温仲宣要去捂她的眼睛,温鸾摇头:“我想看看。”
她不怕这些。
温仲宣去看温伯仁,后者微微颔首,显然是应允了兄妹俩一块去旁边认尸。
府衙的人把尸体一具具抬到了边上,这些人大多尸体不全,有被刀砍断了胳膊的,有没了脑袋的,还有半张脸被削掉,淌了一地白花花的脑浆。
温鸾没吐。一贯文质彬彬的温仲宣捂着嘴,蹲在旁边吐了好久。
有蹲在边上一块吐的小衙差,脸都吐青了,看到边上蹲着个书生,抹了把嘴,狼狈道:“这位郎君来这里做什么?”
他说完话,余光瞥见仵作捧起一颗眼珠子都爆了的脑袋,吓得又呕了起来。
温仲宣一时半会儿说不了话,好不容易吐完了站起身,就见自家妹妹长长舒了口气。
“都不认识。看穿着打扮,应当都是负责押解的衙差。”温伯仁解释道。
“看来阿爹果然没出事。”温仲宣心头一喜。
温伯仁看了看温鸾,她还在认真地分辨刚抬过来的几具尸体。
温伯仁转过身,微微摇头,低声道:“不好说。方才有一队人比我们早来一步,听说已经上山了。只怕不是寻常身份。”
山匪劫道杀人,换作别的地方,别的时候,他信。
可在这个离永安不过两个时辰的小镇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