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子。三郎沉默寡言但很和善,石星兰对他放心。
胖嫂刚回来,看她往书房而行,下意识劝道:“小姐,这会儿很晚了,您身子不适……”怎么还敢秉烛夜战?
“我自有分寸。”石星兰摆手,“你记得晚些再去接青儿回来。”
她拒绝胖嫂服侍,进了书房,在一片漆黑中坐了下来,静静出神。
苏玉言虽然离开了,但他下午所说的话,无时不刻回荡在她脑海里。
他说,夺冠春宁大典是他和玉桂堂,甚至是他和她唯一的出路;他也说,他已经想好了应对之法。
可是面对权势,他若有办法还能拖到今日?不过是安慰她罢了。
她想起从前的好时光,两小无猜,无忧无虑。
她也想起檀郎那一日站在水上的身姿,长袖善舞,灵动如仙,却悠悠然唱尽了世间情愁。他天生就属于那个舞台,天生就该精益求精、不被凡尘俗务所扰。
斯人如玉,不该蒙瑕。
石星兰长长吐出一口气,像是要将胸间郁浊都排遣出去。
她暗暗做了一个决定。
窗外吹进一阵小风,寒气从她身上卷过。石星兰打了个寒噤,站起来自行点起一盆银丝火炭,又将门窗尽数关紧。
在火炭的哔剥声中,书房迅速暖和起来。这种炭燃烧比较完全,即使闭着门窗,里面的人也不容易中毒。
石星兰围在盆边烤火,等双手变得暖热,才从床后的灰壁上抠出一块墙砖,把手伸进窟窿里,摸出来一个狭长的盒子。
盒子上面,嵌着六面铜符。
一般符箓都以上好黄纸制成,但这个盒子不同。每块铜符都打磨得比纸还薄,上面镌着阴文,个个都是天书一般的符咒,至少石星兰看不懂。
盒子入手冰凉。打开来的那一瞬间,整个书房的气温至少下降了十度。若非石星兰提前烧炭预暖,这屋子就跟冰窖没什么两样了。
盒子里,安安静静躺着一支毛笔。
这毛笔乍看之下也没甚特殊之处,笔管乌黑无光,毫锋极细,不知什么材质制成。可是笔管顶端却刻着几个叠在一起的人头,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俊有丑;有的面带微笑、有的痛哭流涕、有的横眉怒目、有的愁眉苦脸,俱是惟妙惟肖,如果放大了看,就仿佛活人一般。
从前石星兰见到这雕刻的第一眼,脑海里就蹦出了四个字:
众生百态。
她长长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终于伸手拈起这支毛笔,轻轻将它握住!
而后,她在铺好的纸上写下了“靖国女王”这四个字,而后是一串生辰八字。
没有蘸墨,然而字从笔尖流淌而出,是血一般鲜红的颜色!
石星兰喃喃道:“我要知道靖国女王的生平,事无巨细,不可遗漏。”
她身边明明是空无一人,然而话音刚落,空气中就忽然响起细细切切的怪声,像是无数人在低声快语,男女老少的嗓音都有,但无论怎么听都听不清他们具体说了什么。
与此同时,屋中温度进一步下降,原本燃得正旺的火盆子一下失去热气,甚至火焰都变成了诡异的惨白色!
几息之后,火焰居然具现出一张又一张人脸,但它到底还在跳动,因为人脸模糊不清,只能勉强辨别他们的嘴一张一合,似在说话。
屋里家具表面渐渐凝出白霜,霜花儿向着屋子各个角落延伸,很快就将窗缝和门缝都冻住了。
这时,就算有人趴在外头窃听,也是什么都听不见了。
石星兰对这一切视若无睹,正在奋笔疾书。
她的姿势有些怪异,不似寻常人那样伏案,反而腰背挺得笔直,脸上神情冷漠得近乎麻木。
如果燕三郎在这里,大概会用一个词来形容她:
傀儡。
别人写字,都是意在笔先。她正相反,这会儿笔行如龙,倒好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