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医生查过夜床,安景云知道冯超术后情况良好,不由松了口气。她是照顾惯了病孩子的人,问护士要来干净的病员服和几个枕套,打热水给冯超擦身换衣服,在背和衣服之间垫上棉布的枕套,这样就不怕病员服的粗布蹭得皮肤痛。又用枕套包住温水瓶,放在他手脚旁边。
半夜冯超又渴又饿刀口又痛,但是怕影响别人休息,只能默默忍受。
悉悉轻响,他睁开眼睛,是安景云。
她站在床边,探了下他的额头,还好,没发烧。
“没事,会好起来的。”她安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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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景云只陪了一个夜,谢老师还没轮上班次,这活就被小王接了去。他买到一条大青鱼,做成熏鱼分送各家,听老太太说及,主动把事情给揽去了。
“麻烦什么啊,这么大的孩子,也就帮忙看个药水。”小王笑呵呵地说。卫采云那头,因为涉及到土地,很多事情没有定规,县里不敢做主,需要向上级请示。土地不定,别的事急不得,只能等。好在撤县升市已有大框架,主要领导不动,外资建厂按着已定的步骤走。
小王原打算开家小饭店,来了才发现跟海市不同,这边饭店还都是国营的,大家对个体户没好感。连油条大饼早点铺也是居委办的,集体性质,有“官方认证”。除非流动摊贩,像校门口卖小馄饨、葱油饼的那些。不过学校三番五次提醒学生不要随便吃,查得严的时候还要在周一全校大会批评,理由是食品卫生堪忧。
既然如此,小王暂时不动,免得卫采云操心。至于生活问题,卫采云领美金工资,黑市兑换价高企,应付日常开销足足有余,但出于谨慎,具体的金额他俩谁也没告诉。
怕病房无聊,小王还带了书去看。他自己在钻研淮扬菜,拿了《乐叔与虾仔》给冯超。这套连环画纯粤语对白,趣味性也强,是安歌推荐卫采云买的。冯超开头看不懂,硬着头皮按画面猜意思,渐渐地看出味道,反复看了好几遍。
谢老师每回去看冯超,总能看到一大一小捧着本书在看,不免好笑。不过冯超每天的作业也做了,医生护士都喜欢这个俊秀的小男孩,说一定要告诉学校知道,他们培养了一个好学生,刀口未愈还要坚持做作业。
满一周就可以出院回家休养,小王细心,发现冯超不但不高兴,反而更加沉默,猜到他不想回阿姨家。但说来说去,毕竟冯超的亲人不是自己,再同情这孩子也不能随便领回家。
这倒又要说到安景云的行动力,她坐了趟长途车,七八个小时赶去冯超母亲的单位,又领着那边工会的人过来找冯超阿姨谈心。
钱你是收了,对孩子也得好点。
看热闹的人挤满门口,你一言我一语。有的说冯超这孩子经常没吃早饭,饿着肚子出门上学;有的说听到冯超阿姨骂他吃白饭的;也有做和事佬的,这年头谁都不容易,孩子没有不调皮的,谁家不打骂孩子?不是亲生的怎么管都不好。而且家里多个孩子又不止多一双筷子,你看这不是孩子住院开刀了。
反驳的人立马说,那也没见她去照顾啊,嫡亲的阿姨还不及热心人。
冯超阿姨脸涨得通红,“厂里加班,我有什么办法?我去了医院的啊,否则医生能愿意开刀。”
对方工会来的是两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性,也不是省油的灯,笑笑说如果冯超阿姨觉得是负累,厂里可以另外找人照顾冯超。厂里附属的幼儿园、中小学一条龙,还有附属卫生院,以前是觉得孩子还小,交给血亲为好。但如果有意见,还是可以改。
其实这话也就是吓吓冯超阿姨。冯超的身世让他从出生到长大一直在家属区遭白眼,谁都觉得他妈是狐狸精。哪家把他领回去,谣言得满天飞,万一孩子信以为真,当自己是这家男人生在外头的孩子,岂不是麻烦。
但冯超阿姨慌乱中辨不出真伪,反而哭了起来,“我可怜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