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具备开颅手术的条件,只能赌。
赌他只是普通的头部受创和脑震荡,没有出血,没有颅脑损伤。
他身上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伤口,单拎出来都不致命,但全加于一人身上,只能令人佩服他的意志力与生命力之顽强。
宁馥又做了几项检查,这个长相英俊,皮肤微黑,一看就是北方少数民族相貌的排长手指微微动了动,慢慢地睁开眼睛。
一旁的战士发出一声欣喜的喊叫,“同志,同志你快看,我们排长醒了!我们排长醒了!”
宁馥对上那排长的眼睛。
对方的眼珠缓缓地移动了一下,似乎在追随着她,涣散的目光渐渐有了焦点。
宁馥微微松了一口气。
“我没事啦。我要回前线去。”
这位排长严肃地说。
但他的声音还显得十分低微。
宁馥皱了皱眉头,伸出两根手指,“这是几?”
排长同志下意识地先睁大眼睛,又将眼睛眯起,显然,这道简单的问题对于他此刻的状态来说,也已经超纲了。
出乎宁馥意料的,这位排长猛地向前一欠身,握住了她的手,很干脆地一摸她伸出的手指,然后给出了非常肯定的答案——
“这是二。”
宁馥:……
“老实躺好!”她抽回手。
倒也不觉得被冒犯,只觉得这人挺有趣。
那排长只得老老实实地躺回去,眼睛又迷茫起来,口舌不清,还用带着口音的话要求,“我能回去吗?”
他道:“你换一道题来考我。”
又有新的伤员抬进来,宁馥检查过后立刻挥手让人带进医院的治疗室,忙得顾不上回头,“你连我的脸都看不清,上了战场,也是白搭。”
过了足有十几秒钟,久到让宁馥以为那位排长又因为头部的创伤而昏睡过去,她听见对方的声音——
“你脸,挺好看的。”
她脸有一大半还贴着纱布呢。
宁馥很干脆地否决了对方的“出院申请”。
***
老周的遗体和战地医院那些牺牲的战士们一起,送回了国内。
接他们是一辆大蓬军卡。
宁馥他们随着队伍通过边境的时候曾经见过这样的车,在长长的,满载出征将士的车队一侧,这辆车逆向而行,与他们擦肩而过。
眼尖的就可以看见车里的情形。
——他们都是头朝着祖国的方向,身上盖着简单的白被单。
他们是许多个家庭的儿子,丈夫,父亲。现在他们是祖国的烈士。
他们是祖国的烈士。
他们曾是许多个家庭的儿子,丈夫,父亲。
老周其实并不老。虽然在战地医院的人员构成中他的资历老,军龄长,但实际上他只有三十三岁。
有熟悉他的战友说,他老婆在国内,队伍开拔的时候,怀孕才三个多月。
老周时常满怀希望地说,这一仗要是快点打赢,回家时他还能赶上陪媳妇儿生孩子,能亲手抱一抱刚出生的娃。
老周走了。
夜晚的篝火竟也让人觉得凄凉。
院长想给大家鼓劲,特意让拿出了方便面。
——这东西国内可都稀缺,没几个人吃过,是特意专供给前线的。但因为到底没有压缩军粮方便,作战部队吃的也不多。
还有水果罐头和牛肉罐头。这些都是大家平时吃不到的。
医疗兵们在火上架一个大铁桶,烧水煮面。
食物的香气似乎的确带来了治愈的功效,前方的炮火也暂时停息,夜晚里只有伤员低低的痛吟和那些疲惫极了的战士们打呼的声音。
能进食的,全都分到了香喷喷的方便面,用简易罐头盒盛着,大家也不怕烫手烫嘴,热腾腾地狼吞虎咽。
也许明天就会死。
那么牺牲之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