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对他的不满已升至极点,便更懒得到他面前去。
横竖也是招骂。
见他回来, 万兴忙迎了上去问:“殿下,水已经备好了, 可要去浴房洗漱?”
太子生性好洁, 若是出去了回来, 第一件事便是更衣梳洗, 这是东宫下人都知道的事。
心下笃定太子定要去浴房, 不过是依着惯例问一句。
徐晏点了点头,洗漱过后, 披散着一头墨发出来,玄色獬豸纹寝衣外披了件大氅。发尾偶有几滴水珠滚落, 隐没入大氅间不见踪影,原本隽逸英挺的面容氤氲了一层水雾, 竟是映衬得柔和了三分。
然而再一瞧那漆黑的眸子, 却是仍旧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浴房闷热,出来后被朔风一激, 从头顶凉到了脚底。
侍从唬了一跳,颤着声说:“殿下, 外头冷,还是……”
“无妨。”徐晏眉眼淡淡,轻声说了一句。
他自幼习武,兼之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 即便是冬日,也时常着一身单衣。
本就是不怕冷的。
徐晏望着面前空了一块的庭院,哑着嗓子问:“处理得如何了?”
脑海忽而里闪过一段话:数百年的桐木用来制琴,最为得宜。
“曹先生说那株桐木材质极好,是用来做琴面的上上之选,已经着手挑了块地方,只是还要问问殿下要什么样式的?”侍从恭声说着,又从袖子里拿出了张纸,举高了递到身前那人手边。
徐晏接过粗略扫了一眼,冷风吹得面颊冰凉一片,他阖着双目回想了番,沉声道:“就用蕉叶式。”
顾令颜的那张琴是传世名琴,他依稀记得是蕉叶式,而后查看过典籍后,便确定了这个答案。
侍从应声后退下了,本就少了株参天巨木,庭院里霎时便空了一片。
青砖上覆了浅浅一层雪,此刻被漫天星子一照,混着周遭点缀的烛火,晶莹中闪着辉光。
徐晏最终转去了崇政殿,进去前撂下一句:“再种一株梅树填补上罢。”
虽是年节,各大官署都休了假,然案头还是积了些紧急公文的。
昨日是除夕,今日又是元旦,咋一看下来,堆在那的东西竟是不少。原本准备批阅,朱笔都已经握在了手中,却不知怎的,从底下画筒里将那幅墨梅图又拿了出来。
早上画的时候便不大满意,今日亲瞧了梅树,再看这画,便愈发的不满了。
又抽出一张宣纸,笔尖蘸了蘸墨,重新画了起来。
最起码,得在今年上元前画出来。
转眼便到了上元那日,徐晏每日三幅,最终从数十幅里头挑了张自己最满意的出来。
以往不是没画过墨梅图的,可不知怎的,就是觉得这次的看不上眼。
“那张琴的事如何了?”徐晏立在廊檐下看着庭院里刚扫去的积雪,转头问了句。
万兴早就预备着回话,闻言便轻声说:“昨日才去曹先生那边问过了,已经按殿下说的制了蕉叶式的琴面出来。”
徐晏点了点头:“嗯。”
抬眸看了眼天色,斜阳挂在空中,欲坠不坠。无边的光辉铺洒,映照得屋顶的琉璃瓦也泛着光,几乎要闪得人睁不开眼来。
黄昏之时,时间卡的刚刚好。
徐晏出了东宫大门后便往左转,准备从延禧门出宫,从此处往顾家去,最是便宜。
却恰好同七公主的卤簿撞在了一块儿。
也不知怎的,她今日竟是携了好大的阵仗往外走。
他以玉冠束发,身上圆领袍无多余装饰,只隐隐流淌着云纹,唯有在光下才能看得清一二分。腰间蹀躞带上挂着蹀躞七事,革靴跨过门槛。
“阿兄!”瞧见那道玄色身影从重明门出来,还没完全显露人前时,七公主高高地唤了一声。
徐晏原本要往旁边转的步子微顿,侧眸隐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