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哥,那远远的几处田庄,看气派,不似寻常人家打理,是何处?”
“哦,好教娘子知悉,那是皇家的四园苑,玉津、瑞圣、琼林、宜春,每岁须出产二十八种五谷果蔬,除了粟、稻外,还有韭、笋、瓜、芡、茭笋、菘菜等,都是官家率领宗室祭祀时的荐新物品。”
“那我们走的这官道近旁的菜畦,是民田吧?”
“对,都是主户雇了佃户种,每岁也要交租子的,因不出产五谷,就将菜运去城里卖了,折成铜钱来交给县丞。”
“菜圃的主户们,收益如何?”
“娘子请想,京城内厢,除却皇城,有十个厢,百二十一个坊,近十万城郭户,每日里要吃多少菜蔬?还没算上那些酒楼饭铺的。听乡里的佃户说,有些大的主户,仅萝卜和菘菜,上完租赋,一岁盈余百贯也不稀奇。”
姚欢算了算,果然古今差不多啊。以上海郊县崇明岛为例,菜农的户均税后月收入搭在万元这条线上,是起码的。
果蔬种植业,靠近世界级的大都市,满足巨量人口的刚需,还是有利可图。
畜禽水产养殖业,道理应也差不多。
姚欢又问:“再那边,动静恁大,是养猪的?每日南薰门赶进来的猪,原来都是从城西绕过去的?”
“不光有猪,再行二里地,是养鹌鹑的。不过,养猪养禽的,和开畦种菜的不同,那都是几个世居城西的大姓人家把持,彼此联姻,在城内的猪行、禽行也是占了行首位置的,外人休想分一杯羹。”
姚欢心中暗赞,这王犁刀大兄弟,自打从红灯区会所的保安队长,变成县高官的聘用制助理后,比体制内的干部成长得还快呐,基层情况摸得一清二楚。
王犁刀赶车也是个好把式,既稳且快,日头快爬到头顶心时,已抵达县令让他值守的系官荒田边。
胭脂挺着快要临盆的肚子,手中牵着三四岁的大娃,笑吟吟地迎上来。
姚欢见她,虽比在王诜家当婢女时黑瘦不少,脸蛋的肌肤也粗糙了,但一脸喜乐满足,看着好像怒放的朔野山花,整个人分明更好看了。
姚欢发自内心地高兴。
她上辈子,在现代社会里,就是个没有爹妈可拼的人,全靠自己从尘埃里一点点出苗擢茎,才能稍许活得体面有尊严些。
她对于王犁刀和胭脂这样身处一个王朝的底层、却努力活着的蚁民,天然地具有亲近感。
尤其对胭脂,姚欢敬她生就一副花容月貌、却不以资色待价而沽,只一心守着自己所爱的穷小子,就算水里火里地挣扎求生,亦甘之如饴。
莫道贫贱夫妻百事哀,莫道落叶添薪仰古槐,彼此相携相守,吃上饭的法子总还是能寻到的。
“姚娘子,让胭脂带你去看虾塘,俺去生灶、炊饭,胭脂月份太大了,弯不下腰去,俺心疼她。”
王犁刀道。
姚欢抿嘴,将这猝不及防的一口狗粮愉快地咽了,跟着胭脂去看小龙虾。
小小的泥塘,水平如镜,倒映着天光云影。
塘虽只一两分大,却种有不少菖蒲,碧绿茁壮,被正午阳光晒得油亮油亮的,勃勃生机爱煞人。
“娘子,虾在这里!”
胭脂的大儿子,忽然拽拽姚欢的裙子,奶声奶气道。
姚欢上前,没废几分眼力,就看到靠近围堰的一大丛菖蒲下,果然露出几只黑里泛红的小龙虾,钳子吊抓在菖蒲与水面相接的茎杆上,大半身体虽掩映在水葫芦中,可单看那钳子的大小,就能推测,整虾应也超过两寸了。
虽然王犁刀此前已报告过虾的生长情况,但此刻,姚欢看到这些与虾苗时的个头不可同日而语的二代成虾时,仍然激动万分,简直想在塘边来一段《海草舞》
这些都是“穿二代”小龙虾呐,居然真的活了!
还活得很不错。
看那力气大得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