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纬大步出了暗廊,叫声“欢儿!”
邵清哪里料到会与曾纬照面,顿时如那林间欲捕鸣蝉的牧童般,忽然闭口立。
曾纬倒不遮不掩,现了嗔怪口吻,对着姚欢道:“我方才就问你,苏二郎的喜宴,你可也在,你支支吾吾的,定是怕我担心,对不对?”
姚欢坦然:“一来怕你担心,二来,此事,朝廷已张榜说了缘由……不过那日,我和姨母的确都在苏家,失火时,我在厅中,若不是邵先生手快扑救,只怕我和宾客也都做了池鱼。
曾纬“哦”了一声,看向邵清:“多谢邵兄。”
邵清在短暂的失语后,已醒悟过来,他向曾纬拱拱手,又指着门边倚靠的一件铁器道:“不说那桩祸事了。今日在下,乃为苏公送这改制后的烘豆器具来。”
他迈过去,吱呀一声拨开那鱼篓笼子般的铁桶上的插销,打开盖子:“苏公吩咐铁匠,于桶内多加三道铁片,这样架在火上时,胡豆在里头翻滚能散得更开,不管碰到桶壁,还是碰到滚烫的铁片,都能受热,不至出现烘烤不均的情形。”
他又伸手,将门槛边的一只大麻袋提起,抗在肩上,温言道:“这是在下那胡人朋友,又从已到开封城的番商手里,收来了些他们自己煎水喝的胡豆。姚娘子省着些用,明年开春才有海船运新的来。”
姚欢点头。
曾纬瞪着眼睛,看邵清背着麻袋,熟门熟路地往后屋走去。
他仿佛被拴在凳脚的猫儿,看着老鼠穿堂而过,又火大,又无奈。
怎么,这铺子,你常来?那么熟悉?
他正胸口憋闷间,门外却进来一个年轻娘子。
徐好好。
徐好好见了曾纬,也是一愣,旋即将手中物件放在桌上,向曾纬福了福,客气见礼。
曾纬还礼间,也不知哪里生出一股意气来,一时顾不上得体与否,笑问徐好好道:“徐娘子上回与邵兄相看后,可有结簪之缘?”
当世的开封,莫说较之汉唐,便是与仁宗神宗朝比,风气也已更为开放,关涉婚嫁之事,双方的长辈都会安排他们先“相看”一番,譬如苏颂这样的师尊老者带着邵清与徐好好同游,便是让二人“相看”的过程。
若彼此看中,男方会在女方头上插一支簪子,若看不中,男方就赠给女方两匹锦缎“压压惊”
徐好好本来对曾纬这样举止典雅的富贵公子,总比对刘延庆那样行伍出身的边关武人,多几分敬意,但此际听他这般出语,颇为不悦,待想到邵清那厢的情形,她心里自是明镜一般。
你这曾公子,好不讲道理,你遇着了劲敌,接招便是,若力有不逮,到手的娘子又叫别个抢去了,也只能自认无缘。攀扯我这般浑无兴趣掺和在你们三人中的看客,作甚?
徐好好遂大大方方道:“曾公子不是媒人,倒比媒人还热心。奴家与邵先生,不过是苏公好意、却乱点鸳鸯谱,吾等哪里有缘做眷属。但邵先生心善,这些时日常去为奴家的师傅诊脉换方子,奴家当真感激他有这番坦荡胸襟。”
言罢,去取了桌上的月白布匹,递给愣怔之后对着曾纬露出责怪之意的姚欢,道:“莫看邵先生面上古板,实则有趣得很,他按照习俗给我压惊的,不是锦缎,倒是这火浣布,道是深冬干燥,吾家这木屋又内有火灶,吾等还常要秉烛练琴,当心走水。我已在二楼留了几块,这些,给你放在铺子里。”
姚欢接过火浣布,心思却在曾纬脸上的神情。
他是怎么了,徐好好与他不过在金明池外见了一次,何时得罪过他?
莫非因为,他不愿自己抛头露面地搞饭食行的创业计划,所以连带着对自己这合租者也不待见。
那也不能这般冒失地去问人家相亲成功没有呐。
姚欢面色冷下来,徐好好的神情却热起来。
她瞥见另一边桌上的一个木匣子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