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纬打断沈馥之,坦率道。
“好,那你准备如何迎她入门?是做嫡妻,还是做妾?”
曾纬一愣。
这个问题,他当然不是浑浑噩噩的。
先头与母亲的掌院婢子晴荷,他就谈起过。
只是,曾纬觉得,欢儿都还没想到这一层呢,沈馥之怎地便一副要自己表态的模样。
他胸中未免漾起一丝怫然。
沈馥之那厢,其实也本就暗暗提醒自己,切莫关心而乱、现了咄咄之态。对方毕竟是曾布的儿子,自己怎好如乡野俗妇逼问未来姑爷一般。
她见曾纬眼底的热切瞬间逝去不少,忙轻叹一声道:“四郎可别见怪,我也知你二人正是有情初起时,你又尚在准备明年礼部的省试,或还未及盘划后头的事。我不过是,想着欢儿的身份,毕竟有些,有些绕,只不知四郎作何打算,枢相和魏夫人又会如何看待。”
曾纬闻得此言,更觉得仿佛平地来了一阵风,将自己此前已经淡了的委屈和胸闷,又如风卷尘叶般掀了起来。
“姨母说起我父亲和母亲,我倒正有一事要请姨母知悉。洪水初歇之际,我亲自找到汴河畔,问欢儿可否陪着姨母,去我曾府住几日,那也是我母亲亲口嘱我来请的。结果欢儿当即回绝了我,说是她不愿,又说她还要施粥……”
“还有此一节?”
沈馥之愕然。
“欢儿未与姨母说过?”
“哦,想是,想是她害羞。”
害羞?曾纬越发觉得这理由有些牵强。姚欢又不是初尝春情的少女,她能与那青梅竹马的环庆路军士到了快要回乡完婚的地步,她害羞?她那日明明颇有主见地要自己控制事态节奏的模样。
但曾纬对沈馥之,当初就并非待以平辈,如今更添了一层尊她为姚欢娘家长辈的心思,故而仍谨慎地斟酌着自己说出口的语言。
“原本,避灾借住,是个任谁看都没什么异样的理由,欢儿又那般乖俏可人,还擅于厨事,若与我母亲相处一阵,在内宅一同烹馔弄茶,我母亲定会越发喜欢她,我届时也好求母亲去与父亲开口。姨母觉着,我的想法可对?”
“唔,对,对。”
沈馥之连声应着。
眼前的年轻贵公子,她虽还未一时三刻就全然用了丈母娘看女婿的眼光去看,但他对铺路一事,原来是上心的,分析起来丝丝入扣,做文章求前程亦不过如此了,沈馥之又怎会不高兴?
她讪讪一笑,向曾纬道:“四郎这般一说,我省得了,也放心了。”
曾纬扳回一城,气也稍稍顺了些,又开口道:“姨母问得直率,四郎我亦不想虚与委蛇。姨母方才说到欢儿做嫡室还是做侧室,我与姨母交待一句心里话——我自是不愿她在偏房。但曾府,毕竟不是我在做主。姨母可知,元祐年间,苏子容苏相公,还想引荐他族中的一位幼妹,做我父亲的侧室。”
“啊?”
沈馥之讷言片刻,道,“苏子容?是,苏颂苏公?”
“正是。当年父亲贬谪在外,母亲居于京中未一同随行。苏公当时正受高太皇太后的倚重,有心助我父亲回京却无果,想到父亲年过五旬远在南方,便有意让那位人品端淑、又年富力强的族妹,与我父亲结成连理、共度难关。父亲领了苏公的好意,但婉拒了。”
沈馥之多么玲珑剔透的老江湖,品咂曾纬的弦外之音,很明白,就是告诉自己,连宰相苏颂的族妹都可以做侧室,姚欢这样小户人家的女儿,若做不成他曾四房里的大娘子,实在,也算不上怎生委屈的际遇。
沈馥之默然。
她现在算是知道,为人父母,有多么劳心伤神了。多年前,她和蔡荧文从龃龉到争执再到一拍两散,都没夜里失眠过。然而这一阵,她可真的是辗转反侧。女子嫁人犹如再投胎,她沈二再怎样具备独自谋生的能力,也终究不可能完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