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行忠眼皮子一跳,满肚子的牢骚瞬间消失。
——太后不顾一切地跑向掌印。
——若只是利用关系,至于做到这一步吗?
——可若不是只是利用关系呢?
黄行忠抓着汤拥金的手一顿,缓缓松开。
“就,现在都是流言。”汤拥金一蹦三跳继续躲到黄行忠背后,含含糊糊地说道。
“不过都是在几户官宦人家里流,毕竟当时万岁可是下了死命令,所以就是那些大老爷们嚼舌根,说了些不好听的话,你也知道,万岁多在意太后啊,郑阁老那个人精,我猜是要拿着此事去献殷勤。”
三人站在花园假山的树荫下,春光暖暖,东风渐起,可空气中却是难言的寂静。
黄行忠突然伸手捂住心口,喃喃自语:“万岁当时,当时为何下封口令。”
“当然是家丑外扬啊。”汤拥金摸着大金元宝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口说道。
黄行忠一颗心跳的厉害,几乎要从喉咙口呕出来,用更轻的气音,迷茫反问道:“家丑?”
汤拥金愣愣地看着他,突然也跟着打了一个战栗,眼角往着边上一瞟,吓得立马躲在黄行忠宽厚的虎背后装死。
“就是如此,如今对此事都是议论纷纷,怕是迟早要传得朝野皆知。”郑樊不急不慌地声音在安静的殿内响起。
“太后一向心善温和,万岁最是清楚不过,当日想来也是急了。”
黄铜兽首的香炉冒出袅袅香气,在空荡高耸的殿内缓缓飘开。
是桃花香。
谁都知道,万岁殿内的香都是跟着四季走的。
可内阁和司礼监的人更知道,这香是跟着太后走的。
谢延脸色阴沉,漆黑的眼底酝酿着不息的怒气,手指微微攥紧。
“有关太后清白声誉,那些人如此编排,老臣也是气愤不已,但毕竟涉及的官员都是五品以上京官,也算国之栋梁,又是酒后之言,老臣这才无法定夺,还请万岁赐教。”
郑樊谦卑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谢延盯着他衰老的模样,好一会儿才垂眸低声说道:“谀言顺容积微之谗,以基所毁,飞流短长,天下闻矣,为官不为民不办事,整日就知道嚼舌根,十年圣贤也是枉读。”
郑樊沉静地坐着,只是握着拐杖的手微微收紧。
“若是去年考核为优的,便送到各省县衙,若是其余便都……”谢延睁眼,声音冷淡,带着狰狞煞气,“以儆效尤。”
郑樊手指微的一动,随后起身,恭敬应下:“是。”
“阁老。”
郑樊站在大门前,正准备离开时,突然听到背后传来谢延冰冷的声音。
“娘娘虽生在明府,但养在钱家,性格温柔却也跳脱,自然和满墙宫规格格不入,当日不过是一时心急……”
谢延一顿,脸上丝毫没有笑意,漆黑的眼眸盯着郑樊花白的头发,随后缓缓说道。
“娘娘应该名留青史,所以身上不该有污点,任何都不行。”
“你听、懂、了吗?”
郑樊浑身一震,转身行了一个大礼:“臣,记住了。”
“污点啊。”
郑樊走出宫门时,突然扭头看了一眼高耸的宫门,摇了摇头,轻声唱了一声,仔细听去只能听到只言片语。
——“公子多情……美人惆怅……”
“我我我,我没听到,我什么也没想到。”花园内,黄行忠连忙打着颤地举着手,“万岁就是仁慈,叛乱自然是大错,这种事情自然不能被人传出去乱说。”
“是是是。”汤拥金连连附和。
“那些人就是这种性子,马尿喝多了都会胡说,哪里的事啊,哈哈哈,下次我们找个机会整他们。”黄行忠大声笑着。
“是是是。”
“对了,阁中还有很多事情没错,我,我我得赶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