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首有一人自众人开始说话便一直摸着一锭硕大的金子。
金子被摩得油光发亮,能映出主人貌若好女的阴柔面容,此刻他见气氛有些难捱的沉默,便开口缓和着气氛。
黄行忠哂笑,保养得益的白嫩大手搭在圆滚滚的肚子上,被肥肉挤压着的眼睛扫着堂中众人。
“既然现在也没有外人,老忠今日就在这里也不遮遮掩掩,如今那位置不论谁坐,怎么都要动荡三四个月,内阁拖得起,司礼监拖得起,朝廷百官也拖得起。”
他语气有些严肃,眉宇间却又带着一点不紧不慢的平静,这让他说的话便多了点说服力。
“可百姓拖得不起,西南战况拖不起,大周的笔笔史书拖不起。”
他睁开眼,白胖胖的手指搭在乌木长桌上,目光扫过其中两人,认真说道:“人多了难免心不齐,这还是常事,诸位今日要做什么我老忠一向是看也不看一眼,可眼下还是大局为重。”
“就你黄禀笔是好人,要做高宗的多宝太监,怪不得内阁总喜欢找你。”杨宝在众人思忖间,出言阴阳怪气讥讽道。
“算不上,算不上。”黄行忠也不气,只是笑眯眯地摆摆手,对比着杨宝总是不高兴的脸便越发显得和蔼可亲。
“人嘛,庸才良才大才都是小才,但若是做了遗臭万年的蠢材才是祸事。”
杨宝见他话中带刺,越发不高兴,脸颊凹陷得便也更加厉害。
谢病春抬眸扫了黄行忠一眼,终于开口说话:“黄禀笔说的不错,这些红横栏的折子今日都要批完,若是和内阁争执不下,便……”
他嗤笑一声,慢条斯理说道。
“打回内阁,让他们再拟个章程来。”
“如此会不会太驳内阁面子了。”摸着元宝的那位禀笔太监再一次小声开口。
原先他们打回内阁的折子都是借着万岁的名义,眼下却是没了万岁的情况,若是司礼监直接打回去,且不是当众下内阁的脸。
“汤拥金你是没脑子吗?”杨宝满腔火气无处发泄,闻言立刻怒叱一声,“如此给内阁面子做什么,内阁何曾给我们面子。”
汤拥金在司礼监年级最小,入阁最晚,虽是谢病春提进来的人,但在内阁一向中立,谁也不敢得罪,被杨宝骂了也只是悻悻地低下头。
两叠重要折子批红看完,打回了四个折子。
谢病春命人送回内阁,丝毫也不给他们商量的余地。
待几人出门,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乌云层层,窸窸窣窣的雪花子在挂满灯笼的司礼监缓缓落了下来。
又开始下雪了。
“今年冬天可真奇怪,前一个月一点雪也不见下,最后一个月却是没停过。”黄行忠摸着肚子,对着身侧给他撑伞的小黄门笑说道。
他脾气最好,人也和气,对下朝下都有原则,小黄门最喜欢和这位祖宗说话,因此忙不迭弯腰哈背,连声附和着。
“掌印这是屈服了。”谢病春站在廊檐下看着密密麻麻的雪子,听到背后封斋不甘的质问。
谢病春并不说话,只是接过小黄门手中的遮雪伞慢吞吞地入了雪地。
封斋脸色微微扭曲,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上前几步直接踏入大学中,快步走到谢病春身侧。
“晟王对掌印可素有怨言。”
谢病春神色不动,继续向前走着。
“老祖宗,下雪了……”
“滚!”
封斋满腔邪火无处发,不由怒斥一声,把举着伞追过来的小黄门吓得站在原地。
“誉王不也如此。”
谢病春闻言微微一笑,只是笑容比冰雪还要冷,微微侧首,毫无不在意地说着。
封斋一愣,随后故作镇定说道:“誉王殿下性格温和,饱读诗书,不一样。”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出司礼监,漫长大红的红墙被摇晃的烛光晃得阴暗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