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寂静,低漏的声音如夜雨,一点一滴滑落。赵如意对韦婕妤如何这个问题不予置评,只得另辟蹊径:
“我观娘娘眉宇间似有忧色。”
赵惜柔又叹了口气,却无谈心。如此吞吞吐吐,除了显得她优柔寡断,其实并没有什么好处。
赵如意于是跟着她沉默。
***
未央宫。
皇后久病矣。
一只枯瘦的腕子从纱帘内伸出来,在那纱帘的顶端缀满珍珠,纱帘晃动,珠翠亦有声。两声极重的咳嗽让皇后身边的贴身侍婢脸色一白,却又不愿妨碍皇后本就不好的心情,于是略顿等了等,才过来听候吩咐。
“可是淑妃来了?”
翠柳不喜淑妃,却也知道娘娘贤德,从不因皇后之尊对宫中妃妾有所责难。只是翠柳心中实在不岔,便罕见地对皇后娘娘道:
“娘娘何必管那些笑里藏刀的人,她们无非是为着宫中权柄而来。”
皇后娘娘一向端庄,或许是因为这次病得狠了,此刻脸上并不见怒色,只是摆摆手,道:“淑妃一向勤谨,何必为这种小事找她麻烦。”
又咳嗽两声,方问:
“她过来多久了。”
“半个时辰。”
翠柳垂了头,嗫嚅一声。皇后见她涨红的脸,微微叹了口气。
***
赵惜柔想争协理六宫之权,在赵如意看来,这并不是个高明的主意。茶有些冷了,好在赵如意也不爱喝茶,外头偶有鸟雀之声,这叫赵如意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于是鬼使神差问了赵惜柔一句:
“娘娘宫中是养了鹦鹉么?”
“鹦鹉善学舌。是韦婕妤养的百灵。”
韦婕妤。
她右手的拇指摩挲着食指,虽说同住配殿,但韦婕妤在存在感上远比赵惜柔要高调许多。或许凭赵惜柔的傲气,实在不能接受自己竟以太子侧妃之尊沦落至与曾不过为太子侍妾的韦婕妤平起平坐,于是越发静默吧。
“方才娘娘说,皇后娘娘久病,有意令嫔妃接掌协理六宫之权。娘娘,小女有些不解,宫中四妃已有贤妃和淑妃,为何皇后娘娘不直接将权柄交予两位妃位,而是放出打算交出权柄的风声。”
赵惜柔并不笨,她不是不知道赵如意话中所指,只是她人在局中,实难免俗,难免要对那仿佛唾手可得的权利蠢蠢欲动。
“贤妃有女。”
赵如意眼皮一抬,宫中贵人似乎都喜欢这种云山雾罩的说话方式,仿佛这样能够既显得聪明,又显得高贵。
“宫中最近还有别的大事吗?”
心里遽然划过一丝奇异的念头,像汗水滴落土地一样,很快消失无声。等再想去追寻的时候却已难寻踪迹,赵如意只好看向赵惜柔,面目凝重地等她回答。
赵惜柔偏头想了一想,将宫中事一件件的滤过去,最终只留下一件,话先在舌尖打了一个转,母亲明明说一定要好生弹压一番这个庶妹,再缓缓用她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看到这个庶妹,只要一和她说话,她身上似有一种魔力,会让人急不可待地想去询问她的意见。
“何太妃向太后娘娘提议,既然孝期过了,可为皇上遴选秀女。”
赵如意皱皱眉头。
“皇后娘娘侍奉太后娘娘至孝么?”
“皇后娘娘是太后娘家侄女。”
“那太后娘娘一定是暂未允选秀之事。”
赵如意露出一个清浅的微笑。她眼尾飞扬,露出有一种即使与星光相较也不逊色的璀璨,崔选侍不再看她。
“我不建议娘娘去争夺协理六宫的权柄。若不出我所料,皇后娘娘不会将这权柄放给任何人。娘娘不如以退为进,既然人人都把眼睛放在协理六宫之权上,娘娘不如先把目光放在皇上身上。”
她面容冷峻,有高深莫测之感。赵惜柔听赵如意下判词,觉得不甘且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