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小就意识到了自己“不正常”,因为身旁有着沈越这个“正常”的参照物。
沈越会因为被门夹到脚趾而哭泣,因为洗澡水太烫而大叫,但同样的事情发生在沈昂身上时,他并不会做出同样的生理反应。
在易倾和她的父亲刚搬到隔壁的时候,沈昂已经早熟地知道该怎么参照沈越来伪装“正常的”反应。
易倾一开始和其他人一样,什么都没有察觉。
直到有一天,沈越在做学校的美术课作业,结果不小心用锈迹斑斑的美工刀划破了自己的手指,疼得哇哇大哭。
沈母正好出差在外,沈父吓得赶紧带沈越上医院打破伤风针,为难地把沈昂拜托给了住在楼下、和兄弟俩都相处得不错的易倾。
沈昂目送父亲和哥哥出门,又正好看见易倾的桌上也有一把类似的美工刀。没有锈迹,往外推出一点,是雪白锋利的崭新刀片。
易倾短暂离开拿个水果后再回去时,沈昂已经用她的美工刀割破了自己的手指,鲜血滴滴答答淌了一片。
易倾回来得太突然,沈昂甚至没来得及学着沈越一样哇哇大哭,就被她逮了个正着。
当时还是个小学生的易倾被他吓得面如土色,边哭边拿家里的手机拨号时连110和120都差点没搞清楚。
沈昂察觉不到疼痛,对一切都无动于衷,他注视着鼻子都哭红的易倾,不解地问:“你觉得痛吗?”
沈越觉得【痛】时,就是这么大哭的。
易倾不理他,拿纸巾给他止血,嘴里念念叨叨三个字“你别死”。
五岁的沈昂尚不懂什么是“死”,他只从沈越的反应中知道什么应该是“痛”。
所以沈昂理所当然地以为易倾觉得痛是他造成的。
他不太懂这个联系,但觉得应该是自己的错。
“没关系,我不痛。”于是沈昂安慰易倾说,“而且以前这样的时候,爸爸妈妈不会和你一样哭。”
易倾过了好一会儿才理解他的意思:“……叔叔阿姨不知道吗?”
沈昂点点头。他很冷静地指指自己:“因为我不正常。”
易倾愣愣地看了他片刻,把他抱进自己怀里,像要用双臂将他保护起来似的。
“但这次他们就会知道了。”沈昂又说。
“……”易倾咬咬牙,下了决定,“如果你不想被他们知道,那我们就不说;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沈昂答应了,当时他并不太懂那代表了什么。
但那次他真的没有暴露,因为易倾对所有人说,沈昂的手指是她顽皮玩刀时划伤的。
沈家父母倒没有很生气——主要是比起两个皮实的男孩子来说,易倾哭得实在是太惨了。
倒是赶回的易父气得不行,狠狠骂了易倾一顿,按着她一起郑重道歉不说,还主动付了全部的医药费。
那天之后,沈昂有好几天没见到易倾。
最后他自己在放学回家时去敲楼下易倾家的门。
开门的是易倾的父亲,他看到沈昂愣了一下,下意识到他背后找家长的身影。
“我来找易倾。”沈昂仰着头说。
易父迟疑了下,还是让他进门了,指了指易倾的房间:“她在做作业……你们俩不可以玩危险的东西了,知道吗?”
沈昂不太能分清什么是危险的,什么是不危险的,但他还是点点头。
进了易倾房间后,背着小书包的沈昂费力地把正在做作业的她连人带椅子一起转向自己,又伸出双手展示给她看:“你和我的秘密,说好的。”
他的双手除了前几天被美工刀割伤的地方贴着创可贴以外,别的地方都完好无损。
生怕易倾又被他弄出来的伤口痛哭,这几天沈昂都没敢再和以前一样弄伤自己。
“所以……”沈昂捧着易倾的脸,盯着她红红的眼圈认真道,“不会让你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