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辕辚辚,十数辆马车在马蹄“嘚嘚”声中消失在夜色里。
定远侯与兵部尚书胡提言笑宴宴地从里行出,见自个儿那不省心的儿子跟木桩似地杵在门口,也不晓得同未来的泰山讨个近乎,气简直不打一处来。
上了马车,他横眉倒竖,冷哼一声,道:“你一整日都魂不守舍的,可是又撞邪了?”
宣毅神色冰冷,默不作声地坐在软凳上,根本不理会定远侯说的话。
定远侯见此,气得不仅眉毛倒竖,连胡子都要竖起来了。
“你如今在兵部任职,能与胡大人结亲,对你日后的仕途大有裨益。胡大人乃凌首辅的表妹夫,攀上了胡大人,也就等于攀上了凌首辅。阿毅,你是定远侯府的世子,定远侯府的未来要靠你来振兴!”
定远侯说到这,不自觉地拍了拍受伤的左腿。
他年轻时在战场上受了伤,一条左腿几乎是废了。定远侯府本就日益式微,他这定远侯成了废人后,侯府的声望更是一落千丈。
好在唯一的嫡子是个争气的,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兵部郎中。若能有一门好姻亲,同兵部尚书胡提结亲,重振定远侯府也不过是迟迟早早的事。
宣毅在父亲拍腿时,冰冷的神色才终于有了松动。
他望了望老父日渐憔悴的脸,终是开口:“父亲,不必结亲,儿子也能振兴定远侯府。我日后便是要娶妻,也要娶我自己挑的人。”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大事哪容得你自个儿胡闹!”
定远侯怒目圆睁,中气十足地怒吼:“我同胡大人说好了,下月初一你便去大相国寺,与胡家的大娘子好生相看。只要胡大娘子点头了,为父立马去给你提亲。你知晓这盛京有多少人想同兵部尚书攀亲吗?你莫要不识好歹!”
宣毅再次冷下了眉眼,沉声道:“我不去。”
虽然梦到的事情支离破碎,可他隐隐约约感觉到,梦里的她之所以会死,就是因着他结的这门亲事。
这一次,他不会定亲。
至于她嫁的那个人,不过是个毫无背景的文弱书生,便是中了状元又如何。于他而言,也不过是脚底的蝼蚁,轻易便能摁死。
只要那人死了,她就是他的了。
夜色深沉。
马车抵达永福街时,狂风忽然大作,刮得路边的槐树枣树“哗哗”作响。乌云沉甸甸地压在城头,瞧着竟是要下大雨了。
赵保英推开车门,对霍珏道:“霍大人,可要咱家扶你进去?”
霍珏撑着沉重脑袋,感激道:“有劳赵公公了。”
赵保英细瞧了他一眼,见他目无焦距,用力地揉着额头,似是真的醉得厉害。
赵保英脸上的笑意不由得加深。整个朝堂都知晓成泰帝宠信他这阉人,心里再是鄙视他,面上都是恭恭敬敬的。
醉了酒还敢要他赵保英亲自扶着回去,这状元郎约莫是醉得糊涂了。
他心里自是不恼,将拂尘掷给高进宝,在高进宝惊诧的目光中,便扶着霍珏下了马车。
何舟此时便在霍府大门内等着,听见敲门声,赶忙过去开门。见到赵保英以及醉得步履不稳的霍珏,忙将霍珏接过去,道:“奴才来便好,有劳公公了。“
赵保英笑吟吟地松了手,将人送到垂花门,目光轻轻往门内看了眼,脚步停顿半瞬,才转身出了霍府。
上了马车,高进宝将拂尘恭恭敬敬地递还给赵保英,道:“督公,可是回宫里?”
赵保英阖上眼,手指轻轻抚着扳指上的木珠,好半晌,才道:“今日那状元楼酒肆开业,你可见着林娘子了?”
高进宝面色一凛,忙道:“见着了,酒肆里有一味酒便是林娘子酿制的。”
赵保英睁开眼,微笑着道:“什么味儿的酒?”
这话一出,高进宝登时有些犯难。
他自知自个儿面相凶,怕吓着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