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玉一惊,猛地推开了那手坐起身来,定了定神,方看清手的主人原来是季明枫,而方才她竟然躺在季明枫的怀中。昏睡前季明枫将她带走的一幕蓦入脑海,成玉快速地看了一眼他们如今所处之地,低声:“明月,空山,松下,溪边,”八个字概括完周遭之境,她不太明显地皱了皱眉,“这是什么地方?”又问,“你……”
她原本是想问你为什么将我带来这里,但脑子里突然撞进了一个看上去很荒谬但又似乎极有可能的想法,让她一时噤了声。不会吧,她神色复杂地看着季明枫,有些犹疑地想。
月色澹荡,古松卧于溪畔,树冠如同一蓬绿云,老根之侧设了一席。季世子一身玄衣,一膝微曲,坐于席上,神色沉静,并且从头到尾,他的神色都那样沉静。仿佛成玉突然醒来,发现他对她私自的、隐秘的,而又逾越的亲密,皆是在他的计划之中,他就是在等着她发现。并且,他很清楚成玉想要问他什么。
所以,他先回答了成玉的第一个问题:“这是自你所在的那处凡世诞生出,却又独立于那处凡世的一个小世界,是一个任谁也无法找到的地方。任谁的意思是即使朱槿或者连宋,也没有办法找到这里。”
在成玉面露震惊之时,他的手指轻轻叩了叩膝:“还想问我为什么将你带来这里,对吧?”他语气平直地继续为她解惑,回答她并未问出口他却已知的第二个问题,“你爷爷睿宗皇帝曾训示先帝,道成氏王朝南面天下,不结盟,不纳贡,若国有危,将军当亡于沙场,君主应死于社稷;熙朝的国土之上,王子可以埋骨,公主不可和亲。”
话到此处,语声染上了一丝嘲讽:“睿宗才崩了多少年,成筠便忘了祖训。如今国也不算有危,将军并未亡于沙场,君主也还没有死于社稷,却已派了郡主前去蛮族和亲,满朝文武居然也没什么意见。靠着女人的裙带安天下,诸位君子倒都很好意思。”
成玉怔了片刻,她方才还以为季明枫将她带来这里,该不会是因喜欢上她而终于忍不住抢了亲吧。此时方知是误会了季世子,不由愧怍:“原来世子是急公好义,欲救我出苦海,”季世子适才臧否今上和群臣之语,是有其道理,但她也理解成筠如此选择的无奈,不禁为其辩驳,“皇兄一向待我不薄,送我和亲,并非是皇兄无能,选择了用女子的裙带安天下。当日熙卫之争,君王并未懒政,将军也并未怠战,着实是因在那样复杂的情势下,结盟乌傩素是最……”
但季明枫却像很不耐烦听到她为皇帝说话:“又何必为他们找借口,”他打断了她,双眉蹙起,像是并不明白似的看着她,“和亲嫁去乌傩素,嫁给那敏达,也并非你所欲,不是吗?”
季明枫一语罢,两人间静了片刻。
远处传来山鸟的夜鸣,松风自身畔过,成玉撩起被风吹散的鬓发,而后开了口:“我很感激世子你为我考虑这样多。”她不明显地笑了一下,“和亲……原本的确并非我所欲。谁愿意去国离家,远嫁去一个未知之地呢?”远望天尽头浓黑的夜色,“但,彼时皇兄问我意愿,我亲口答应了。既答应了,这便是我的责任。”
她平和地揣测:“世子将我带到此处来,李将军他们无法寻到我,势必会上报朝廷,而后,皇兄会换上别的公主替代我远嫁。”很轻地叹了口气,“世子当知,和亲这桩事本身,是无法阻止的。皇宫里的百来位公主,大都是可怜之人,牺牲她们之中的任何一位来承担本应由我承担的命运和责任,我都难以心安。”她看向季明枫,容色安然,“所以世子还是将我送回去吧。”
溪中流水潺潺,清音堪听。季明枫仍保持着屈膝坐于席上的姿势,但他抬起了静在身侧的右手置于膝上,徒手把玩着掌中之物,一时没有言语。手心偶尔透出一点蓝光,成玉定睛,才蓦然发现,季明枫所把玩的是原本插在她头上的一支蓝宝白玉掩鬓。
她恍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