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三搁了茶杯微凝了眉,不知在想些什么,好一会儿,天步听他开了口,语声有些奇异似地:“她穿了裙子?”
这似乎是和他们所谈之事全然不搭边的一个问题。
天步心想玉姑娘她不是个姑娘吗,一个姑娘穿裙子这到底是件多稀奇的事儿啊?她踌躇着反问连三:“玉姑娘她……不该穿裙子么?”
连三撑着额角看着棋盘,右手拈着一枚黑子欲落不落,淡淡道:“我没见过罢了。”待黑棋落子后,他才又问了句,“是什么样的?”
偶尔会觉得自己善解人意是朵解语花的天步在连三面前经常体验自信崩溃的感觉。因没听懂他在问什么,她鹦鹉学舌一般谨慎地又询问了一遍:“殿下是说,什么……什么样?”
连三看了她一眼:“她穿裙子是什么样?”
天步回想了一下:“好看。”
连三看着棋盘:“还有呢?”
天步又回想了一下,笃定地:“是条白裙子,非常好看。”
连三从棋局上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自身旁书架上取了一册书扔到她面前:“拿去好好读一读。”
天步垂头瞧了一眼封皮,书封上四个大字“修辞通义”。“那……和玉姑娘的约呢?”她捡起书来踌躇着问连三,这就是天步作为一个忠仆的难得所在了,话题已被连三歪到了这个地步,她竟然还能够不忘初心。
连三一时没有开口。
天步追忆着过去连三身边那些美人们,试图回想当年她们邀约三殿下时,三殿下他一向是如何回应的。但印象中似乎并没有谁曾邀约过连三,无论是多么高贵的神女,伴在连三身边时,大体也只是候在元极宫中,等着三殿下空闲时的召见罢了。有些神女会耍小心思,譬如装病诓三殿下去探望,博取他的怜爱和陪伴。但这也不算什么邀约,且很难说三殿下他喜欢不喜欢姑娘们这样,有时候他的确会去瞧瞧,有时候他又会觉得烦。总之很难搞清他在想什么。
然三殿下同这位玉姑娘相处,似乎又同他当初与那些神女们相处不太一样……天步打算帮玉姑娘一把,稳了稳神,帮玉姑娘说了一篇好话:“玉姑娘说这四五日她都空着,专留给殿下,便看殿下哪时能腾出工夫罢了。奴婢瞧着她一腔真意,的确是很想见见殿下。”
天步自以为这句话虽朴素却打动人,三殿下应该会吃这一套。可惜三殿下铁石心肠,并不吃这一套。
连三不置可否地看了她一眼:“她诓你的罢了。”
天步吃惊:“……奴婢不解,玉姑娘为何要诓奴婢?”
“是诓我。”就听连三平淡道,“被关的那十天竟忘了让花非雾通知我一声,怕我生气。”
“这……”天步猛然想起来那夜连三自小瑶台山回来后,第二日,第三日,乃至第四日,他日日都要去一回琳琅阁。原是为了玉姑娘。
天步震惊了片刻,又细思了一番:“可当奴婢说殿下近日繁忙时,玉姑娘看上去十分沮丧,”她琢磨着,“奴婢还是觉着,她说想见殿下并非是诓殿下,倒真是那么想的。”
“是么?”连三的目光凝在棋盘之上,嘴角勾了勾。
天步试探着:“那殿下……要去见她吗?”
等了会儿才听连三开口:“不用,”他笑了笑,摩挲许久的黑子落进了棋格中,“让她也等一等。”他淡淡道。
第八章
四日转眼即过,次日便是国师亲批出来的适宜皇帝御驾西幸的大吉之日。成玉坐镇十花楼中,翘首期盼仁安堂处连三的传信,期盼了四日,没有等到,丧气极了。
好在小李处出了些事故,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小李之事,乃是一些烟花之事。说昨日梦仙楼弹琵琶的赛珍儿姑娘突然出家当了姑子,而花街柳陌有许多传闻,传仁安堂的小李大夫恋慕珍儿姑娘足有两载,一直在痴心地攒银子想替珍儿姑娘赎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