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一道窈窕曼妙的身影出现在学塾门口,双目清湛、眉眼含笑,招手唤他回家吃饭。
他紧忙合上书册,不顾满堂哄笑声,嘴里说着来了来了,脚步已经迫不及待向那女子奔去。
两人聊着中午吃什么、下午要给学生们讲什么,手牵着手回了家。
在梦里,这似乎是很寻常的场景。
可不知为何,他竟觉得比跨马游街那天还要开心,以至于开心到笑出声来。
为此还把观言吓了一跳——观言是宋璟于上京路上救下的,后来就跟了宋璟,专给他跑腿,即便那时的宋璟根本给不了他工钱。
自从跟随宋璟,观言时常都能见到他笑,但从未见他那样笑过。他觉得大人肯定是魇住了,于是便将人叫醒了。
宋璟醒后,头一回对他发了脾气,然后又道了歉。
再之后,他试图续上那个梦,可是都失败了。
直到某天晚上,他伏案而眠,又回到了那个场景——他合上书册,迫不及待向门口那女子奔去。
可这一次,无论他怎么努力,无论他步子迈多大,就是到不了她面前。
明明只有三五步距离。
他跑得大汗淋漓、心急如焚,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之间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美梦终成魇。
回忆至此,那种无力与撕裂的感觉再次袭上心头,宋璟闭了闭眼,平复下心情继续看信。
一封封看下去,在轻松愉悦之中,很快来到了倒数第二封。
才看了几行,眼中刚浮现的几缕浅淡笑意,又一点点黯淡了下去。
这封信是七月下旬从大丰村寄出的,信中,舅舅破天荒提到了季妧。
先是详细描述了季妧与他夫君的恩爱种种,然后似不经意的提起了一件事——季妧有孕了。
用词十分笃定,说村里人都在传,十有是真的。
宋璟还记得初看这封信时,像是重重挨了一闷棍,脑子空了整整一天。
如今再看,还是如此。
这种感觉,和他刚得知季妧嫁人时一样。
季妧嫁人的消息,他也是过了许久才知道的。所有人都瞒着他,是鲁驭打听来告诉他的。
当得知季妧成婚的日期就在他之后不久,他一度怀疑过是不是因为自己。因为自己坏了她名声,又或者伤了她心,所以她才随便找个人嫁了……
鲁驭说,是季家老宅的人上门逼婚,季妧才会仓促嫁人,让他不必太过愧疚。
可他又岂止是愧疚?
他千想万想都没想到,季妧会嫁给那个流浪汉。
他防范过胡良,但从未将流浪汉放在心里,即便叮嘱过季妧要将那人早些送走,更多的还是为她安全考虑。
可是最后,竟是这个凭空出现的流浪汉娶到了季妧?
他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甚至想过,假若季妧过得不好……
可,即便季妧过得不好,他又能做什么?
他连出现在她面前的资格都没有,更何况他已为人夫。
直到六月初,和方玉芷一别两宽之后,心底某个角落隐隐有了复苏的迹象。
然知子莫若母,孟氏又岂会看不穿自己儿子?这次她既没有罚跪也没有动家法,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直接让人抬了副棺材进门。
宋璟心中刚破土而出的幼苗,霎时间便被风吹雨打去。而那封季妧有孕的书信,则让他彻底死心。
夫妻恩爱,即将生子……也好,她过得好便好。
这种寻常的日子是他所羡慕的,也是他给不了的。
因为他身负锁链,锁链的一头在孟氏手中,另一头则在官场。
身不由己,寸步难行。
除非他能……
宋璟眸色微沉,将信理好放入匣中。
木匣分两层,他的手在上下两层的接壤处游走了一会儿,终究没有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