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齐拓并不意外,甚至猜到了她的目的,姜年也便大大方方的说了。
“我还需要游历一段时间。”她直截了当地说。
虽然她想过了许多说法,但是到了这时候,看着那双明亮的眼睛,她突然有些说不出来那些借口。
还是模糊过去吧,重生这种事总不能说出来。
“哦,这样啊。”齐拓果然如她所料那般,只是静静微笑着接受了这个模糊不清的说法。
灯火下,他的身影骤然被光影朦胧的清瘦落寞。
这让姜年莫名想到了自己走之后,这个人又将继续怎样的生活呢?
要知道,这个人挑食,做菜难吃,除了浇花都只会用清尘咒打扫,而且整天待在一个房间内研究机关,几乎没有生物能与他交流。
自己走了之后,他会不会不再做饭,让那些锅碗蒙上灰尘?他会不会在研究之中逐渐沉默寡言,因为再无一个少女与他笑谈那些知识。
这只是一瞬间主观臆断般的想法,但是让姜年很不自然地别过了脸。
他是不会寂寞的,星空与知识是他的友伴,山川大地会裹挟自然的言语与他笑说,一个生性乐观,热爱生活的人,是不会因为别离而伤感太久的。
不知怎地,姜年觉得齐拓应当就是那种,能够畅然面对爱憎离别,坚信那是为了未来更好相遇的那类人。
姜年低头沉默,然后突兀地笑了起来。
她的底子其实极好,只是往常那类地牢,流亡的环境实在是掩盖了她细致的眉眼。此时那唇角轻轻一弯,那向来没什么感情波动,淡看世间的墨瞳也沾染些许情绪在其中,自然真实的如同被骤然拉入人间的仙使。
这幅容貌和她前世有几分相像,只是年幼了些,加之这几天生活条件好了起来,脸颊上也有了些玉雪可爱的软肉。
那一笑,宛如梨花绽雪,玉树流光。
清透且无忧的神情,虽然还是因为生来灵魂内自带的冷漠忧郁而显得幅度略小,但仍然已经可以看出日后祸国殃民的资质。
饶是齐拓这种对外貌没有什么感觉,此时也竟然觉得内心涌上一种暖绒绒的搔弄,就好像万千只小手轻轻抚摸心房内壁,这应该是....可爱的感觉吧?
那青年有些好奇,又有些不敢看那璀然的稚笑:“怎,怎么了?”
姜年眯了眯眼,薄光在眸中拉长微朦,无意间流露些猫的萌态来:“只是想到些别的....齐先生。”
说着,她微微抬头:“齐先生,您还会在这里多久呢?”
齐拓思考一番,很快给出了答案:“不久了....清净的日子不长,这点你我都能直观感受到。”
更何况,风暴快要来了。他这一句没有说出口。
王朝和宗门这两个向来势不两立,水火不容的存在,竟然也慢慢地走到了一起。他多少能猜到宗门里的那些老家伙的想法,但是细想之后却有一种强烈到能让他这个化神期也内心震动的恐惧。
自从十年前那场陨星幕之后,上界发生的震动余波波及到了凡人界的顶层,许多人的心态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到底是一位年轻的化神,那些老家伙们所深思熟虑的事情往往比他猜测的要更复杂,不过齐拓也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
说到底,那些人的心乱了,动作鲁莽了,开始酝酿着一场风暴阴谋。世上会有很多人因为这些老家伙们的动作而被迫卷入灾难风波,也可能会急速的养育出乱世英雄。
但是对于齐拓这般已经站到凡人界巅峰,心向更深远大道的存在来说,那是一场可以完全置身其外的戏剧。
只不过,他尚且有牵挂的人事物,断然不会两耳不闻窗外事。更何况,现在他所牵挂在意的存在,有多了一个名为姜年的小少女。
他护不住所有人的,在隐隐约约可以预见的洪流面前,齐拓内心这样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