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渐短,天际云霞一散,夜幕便笼罩下来,万春殿里燃起宫灯,恪儿牵着小黑狗,围着一人在庭院里玩耍。
那人身着一袭月白色锦袍,戴着流霜般的银色全脸面具,拄着手杖站立树下,肩后青丝用一支云纹玉簪半束着,随着晚风飘扬。
“舅舅,给你。”
恪儿从树后摘来一朵灿黄色的小花,珍而重之地交到这人手上。
那人接住,低垂的眼眸里透着笑影。
奚昱安静地站在一边,没有打扰。
恪儿又跑回树角,蹲在地上捡梧桐叶,小黑狗突然“嗷”一声,朝大殿门口跑去。
恪儿侧目,跟着喊道:“战长林!”
握花之人的手一震。
奚昱目光闪动,迅速转身向大殿门口行去。
战长林这回进万春殿没让人通报,一进来,便看到在树下拄杖而立的那抹人影,可惜没等看清,奚昱便走过来,挡住了他的视线。
“战长林!”
“嗷嗷!”
恪儿跟小黑扑过来,战长林弯腰把人抱在胸前,另一只手牵起狗绳。
奚昱紧跟着驻足在面前,恭谨一礼:“公子。”
战长林眉眼沉着,没做声。
奚昱留心他的神色。
“我给舅舅摘了花。”
恪儿打破沉默,声音脆生生的,仔细听,有一点邀功的意思。
战长林哦一声,掀眼朝树下看,那人很明显地侧身,避开他的审视。
战长林眼底阴翳更深。
“舅舅喜欢吗?”
“喜欢呀,舅舅的眼睛笑了。”
战长林的目光仍锁着树下。
奚昱微移一步:“公子下次进殿,还是派人通传为好。”
视线再次被挡,战长林下颌绷着:“是,下次进宫门时我就叫人来报一回,省得被我看到不该看的。”
奚昱眉间一蹙。
战长林喉结收着,良久后,艰难地敛回目光,压着那些喷薄在即的质疑,转身离开。
恪儿趴在战长林肩头,一路上,耳畔只有脚步声、风声。
回殿后,侍女送上晚膳,恪儿挨着战长林,仰头看他:“你今天不高兴吗?”
战长林没应,屈膝坐在案前,心事藏在面具底下。
恪儿想看他的脸,伸手去摘,被战长林握住手。
“战长林?”恪儿疑惑。
战长林深吸一气,把遐思收回来:“吃饭。”
恪儿的心里揣着更大的疑惑及失落,乖乖坐回案前,捧起自己的碗。
二人的晚膳并不丰盛,但都是彼此爱吃的菜肴,战长林把一块蜜煎豆腐夹到恪儿碗里,恪儿一怔后,抿起嘴笑,忧愁消散。
很快,战长林碗里多了一只大鸡腿。
堵塞胸口的郁邑被暖流冲散,战长林五味杂陈,伸手揉一下恪儿脑袋,眼底心事忽而又更重一层。
饭后,恪儿黏在战长林身边开玩具匣,吹居云岫送给他的陶埙玩。
战长林道:“今日跟舅舅做了什么?”
恪儿如实道:“念书,午睡,散步,捉迷藏。”
“没有写字吗?”
“没有。”
恪儿放下吹腻的陶埙,从玩具匣里掏出两个泥叫叫,拿一个递给战长林。
是半年前他们在奉云县庙会上买的。
战长林接住,一些画面浮动眼前,心口更如被刺一样。
“记不记得舅舅的字长什么模样?”
恪儿吹着泥叫叫,点头。
战长林一默后,起身走到寝殿里,回来时,手里拿着一封信。
“是这样的吗?”
战长林把信打开,摊在恪儿面前。
烛灯燃在案角,光影里,信上字迹笔势刚健,矫若惊龙,一行行看下来,就算不知所写为何物,也很难不被其激荡纸上的气势折服。
恪儿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