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说的话大逆不道,这个世道就是这样,哪怕母亲对子女的付出更多,哪怕父亲有了比没有还糟心,可是世人总默认父亲更重要,哪怕他的母亲被父亲害死,他也不能因此生出怨怼仇恨,否则就要被所有人唾骂。
可是……凭什么!他压不住自己的愤怒!他也不想压!他要给母亲报仇!哪怕拼上所有前途!
若是换做旁人,林子欢绝不会轻易说出这番话,可是站在眼前的是他偷偷喜欢的姑娘。
这个人是那么多好。她从来不曾带着偏见看他,她从来不曾因为他的身世有分毫芥蒂,她心底那么好却从来不以为意,写书挣钱也只是为了捐出去……她有不同于其他姑娘的,孤独又热烈的灵魂,每当她一个人对着湖面发呆时,他总恍惚自己看见了一只离群索居的孤雁……也许是他想得太多,也许说出来会遭人嘲笑,可是林子欢真心觉得自己看懂了她。他觉得安墨是一只离开了族群、失去了亲人的可怜小鸟。
就在前几日,那么多人唾骂他,她还肯站出来为他争辩。
这个人是多么好啊,好到他哪怕明知不该,还是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他想:骂我一顿也好,反正我就是这么不孝,我就是怨恨那个男人,我就是看不得他好过,我就是这么个恶人,我……
“你做得对!我支持你!”
林子欢愕然抬头,对上安墨朦胧的泪眼时一下被震撼,僵着身子一动不动看着她。她哭了,他该感到心疼,可是他却蓦然高兴起来,说不清他从她眼中看到了什么。
安墨却是大咧咧一抹眼泪,声音还带着几分泣音,开始絮絮叨叨说话,“你爹就是个烂人,你想要报仇我一定帮你,首先你得从滚钉板下熬过来。也不知道衙门那钉板用了多少年,铁定生锈了,上面也许还沾了很多污垢血迹,你要是滚上去沾到一定会感染的……破伤风就完了,我要先定个全新的钉板,然后消毒,还要把张太医找来,他治外伤是一把好手,等你滚钉板完,立刻抬过去给他治,对了你到时候嘴里多含点参片,滚的时候尽量把身体往上抬……”
林子欢:“安墨……”
安墨:“闭嘴先听我说!”
安墨絮絮叨叨一堆,也不知林子欢听懂没有,最后总结道:“总之你一定要熬下来,我等着看你报仇大快人心!”明天就要滚钉板了耽误不得,安墨说完火急火燎就跑远了。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林子欢依旧盯着那个方向,仿佛一尊凝固了的石像……
“谢谢你。”
许久之后,牢房里忽然发出一声叹息,幽微得像夜里闪闪烁烁的星光……
……
永昌伯好不容易“说动”静王和大理寺卿将林子欢放出来,谁知道这不知感恩的小畜生居然要跟他断绝关系,果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忘恩负义!
永昌伯当即后悔,想要再告林子欢一次,最好按律法将这杂种弄死,却被静王赶了出去,“你一会儿说是一会儿说不是,如今又要说林子欢是企图谋杀你,你话里究竟有几分真假?此案刚刚就已经结了,你不必再闹了,要是实在不忿,明天可以亲自来看滚钉板。”
永昌伯气得不行,然而根本奈何不得静王,大理寺卿也不是能容他撒野的,他满身郁气回到家,想到是柳姨娘出的馊主意,害得他丢了这么一个大脸,当即就想要将戾气发泄到柳氏身上,谁知去了一瞧,却是人去楼空,再派人去找,却是怎么也找不到柳氏这么个人了。
永昌伯不信一个大活人能凭空消失,疑心手底下人不好好办事,再加上连日不顺,当下又气又急,忽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等他再醒来时,身边坐了个大夫,那大夫嘴角勾着,在他醒来前竟是在偷笑。
永昌伯:“你笑什么?”
那大夫立刻垂下嘴角一脸严肃,“伯爷,您看错了。”
永昌伯:“不可能!”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