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林水月点头,他便抬眼,黑暗中,他那双眼眸里看不见光亮,幽沉一片:“我自问已经足够小心了,林大人究竟是怎么看出端倪来的?”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林水月面色平静:“江大人一直将范郁留在天牢之中,便是觉得应当不会有人会发觉,这里边的一个死囚竟是那早已经身亡多日的范郁。”
“不过大人百密一疏,那赵毅的嘴,也算不得多严。”
江路海沉默许久,道:“所以早晨被押解入宫的,不光只有赵毅,还有范郁?”
“不错。”昨日林水月审问赵毅时,曾将钱海支开。
因为前后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在此前,赵毅都死咬着自己什么都没做过,所以钱海也不认为这么短的时间林水月能问出什么。
实际上,那赵毅却比他们想象的要怕死多了。
他告诉林水月,江路海要杀他灭口,他知道自己活不成了,只想戴罪立功,请求林水月放过他的家人。
也就是林水月提到的他的小儿子。
赵毅这个人,风流成性,对妻妾都没有太多的感情,却是很护着他这个小儿子。
一度将小儿子保护得很好,所以哪怕是与他朝夕相对的人,也险少知晓他有个小儿子。
“也怪我。”江路海自嘲道:“在你来刑部的第一日,就应该杀了赵毅才对,我自诩警惕,不想却也像寻常人一旁,犯了大忌。”
他深深地看了林水月一眼:“那便是小瞧了林大人。”
本以为,赵毅处死不过就是这几日的事情了。
林水月入了刑部就被他架空,应当不会出现纰漏。
“江大人以为,朝中可容人的官职那么多,为什么我都没有去,反而来了刑部?”林水月问他。
江路海面上表情松动。
他怔忪地看着林水月,神色里罕见地,出现了抹茫然。
林水月抬手,轻扣了下椅子的扶手道:“你为官十几年,一直都格外勤勉,且在刑部之中,除了调换死囚换人的事,你未曾出过半点的纰漏。”
“你能够这么快坐到了刑部尚书的位置,均是因为你自来不去舞权,且才干了得,为晋朝办下了不少的案子,皇上交给你每件重案,你都办得很干净。”
“在你眼中,那几个死囚总归也犯下了极大的错处,而这些位高权重之人,愿意拿出自己的全部身家来换得苟且偷生,你觉得这是件合理且正常的事。”
“并且你每次在行事之前,都会将这些官员身上最后一分价值榨干,在你眼中,这样的他们,即便是能够得以活下来,可失去了姓名,又没有了钱财傍身,左不过换得一个苟且的下场。”
林水月停下了敲击的手,声音冷淡:“除此外,你再没有做过半件亏心事,所以才心存侥幸。”
江路海听了她的话后,却是讥讽一笑。
他在刑部多年,性子沉稳老练,险少有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候。
“林大人才刚入朝,很多事情你不明白,水至清则无鱼。*”江路海讥笑着看她:“林大人该不会以为,真的有全然干净的人吧?”
对他的嘲弄,林水月不置可否,却是道:“所以这么多年,江大人都能相安无事。”
江路海沉默下来。
其实他也隐有察觉不对,故而自三年前刘阁老的事情后,未再做过这偷换死囚的事。
可他也忘记了,人心贪婪。
开了那一道阀门之后,便永远都没有回头之路了。
就好似范郁这事他原本是不同意的,但因为偷换死囚获利的人太多。这些人已经失去了控制,不是他叫停,就真的能停下的。
“若换了其他人,或许江大人也不会有今日这个下场,可这个人,是范郁。”林水月轻叹道。
皇帝对范郁的死难过,然而范郁真的活着,皇帝就会高兴了?
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