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井水的凉顶多侵入肌肤浅浅一层,始终浇不灭深处的火,如此冰火两重天的抗衡着,尹叙一手扶着桶壁,一手落在水中,只见水波频频荡漾,似有动静潜藏。
不知过了多久,尹叙闷哼一声,软软靠在桶壁上。
霍灵馨……尹叙眼中露出几丝寒光。
可是,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跟她算这笔账。
今日云珏打乱了霍灵馨的计划,将邱氏挡了回去,那么在邱氏看来,云珏便成为了霍灵馨背后出谋划策的人。
如果邱氏背后真的有人,而这一派人与霍家,乃至云、赵两氏都正处于某种僵持对峙之中,那么从现在开始,这局面兴许会被打破。
尹叙起身出浴,又让三勤换了一桶水重新擦洗,然后才换上松软的白袍,坐下时脸色仍不好看。
三勤看着担心:“郎君……可要传唤药郎?”
尹叙已得缓解,但身体还是不大舒服,沉默片刻,点点头:“莫要声张。”
趁着三勤去请药郎的空档,尹叙从换下的衣裳里抽出了霍灵馨给出的信封。
他抽出里面的信纸,又看了一遍,神情逐渐凝重。
霍千山与朱昌杰曾经都为云庭麾下将领,是出生入死的交情。
而后云氏入陇关,霍千山与朱昌杰留在长安谋事。
霍灵馨给出的线索,虽然还没有明确的证据,但至少可以断定,如今的霍千山和朱昌杰,早已非当年的生死之交,又或者说,早已各为其主……
男人修长的手指将信纸折成长条,放在烛火上,只见一阵青烟起,火舌舔上信纸,转眼已成灰烬,只剩一角拿捏的位置飘飘荡荡落在地上。
“郎君,药郎来了……”三勤急匆匆领着人进来,因事先吩咐过,来人都很懂事,静悄悄的就把药开了。
中了这种药,其实道理就一个,得泄。
但泄也分方式和效果。
显然,像尹叙这样自行解决,身体上得到了缓解,但心绪上一时难以缓和。
是以,药郎开了些不伤身的安神汤药,只待他服下后沉沉睡上一觉,次日或可彻底缓过来。
煮安神汤总比半夜煮水沐浴好解释,动静也更小,三勤带着药郎离开,很快便带回一碗安神汤。
尹叙趁热服下,只觉饮下的热流与身体内残存的热流又成一道抗衡,搅得他头有些发晕。
“把灰烬处理干净便退下,我要歇息了。”尹叙吩咐完便回到榻上躺下。
三勤退出去后,房中陷入一片宁静之中,尹叙躺在床上,眉头紧锁,昏昏沉沉。
忽然间,鼻间似乎嗅到一股香气。
这香气很是熟悉,他很喜欢。
紧接着,一个冰冰凉凉的触感落在他的额头。
男人紧闭的双眼倏地挣开,只觉眼前一团晕光,柔柔的灯色中,少女娇俏的模样凑至跟前。
尹叙极力睁眼,想看的更清楚,可眼前的人又不见了。
他抬起手虚晃两下,什么都没有碰到。
是梦吧……
药郎也说,安神汤只是为他催眠定神,但要把剩余那点药性挥散,让他心中亦都得到舒畅,兴许得靠夜间发梦来抒发。
这种感觉相当复杂,他一面觉得眼前情景十分真实,一面又清醒的意识到,自己是在发梦。
尹叙无力的笑了一下。
他哪里是什么君子,男人渴求的,他同样避不开。
撕开君子姿态,他只想将梦中这人一并拉入无尽红尘之中,结结实实滚上几圈。
正值迷茫间,那梦中浅影又出现了。
尹叙睁着眼,眼神迷离,这一次却是不敢再轻易搅散这个画面。
他缓缓伸出手,犹如探手入梦池,唯恐惊起一丝一毫涟漪。
男人低低的笑了一声,犹如蛰伏在暗的猎手,趁着那猎物无知无觉之际,扑身而上,又迅速抱着那梦中倩影滚入床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