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模样,说是六旬老妪也不为过。
石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口蹿升出的那丝不忍。她一人提步进门,走得近了偏又瞧见周妈妈如今不止看着老态,甚至瘦的只剩一把皮包骨头。
那些微的恻隐之心,到底显在脸上。
屋内之人听见响动,诧异地抬头望去:“石竹?”
那双满是浑浊的双眼怔了下,复又垂下头,好一会儿方才又是猛地抬起,满眼不可置信。她踉跄着起身,顾不得去抓那根长棍,嘶哑着喊道:“石竹啊!”随即,“啪”地一声摔在地上。
石竹身手去搀,果真是碰到一把骨头。这样燥热的天,周妈妈的手臂却是这样凉。她将周妈妈扶到床上,待人坐稳,方才一点点将周妈妈落在她手臂上的手臂拨开。
“周妈妈。”她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冷些,“你近来过得可好?”
周氏只顾重重地叹息,末了,才低低自嘲:“你不是都看见了,我断了一条腿,活着都难。”说着,又是眼巴巴地望向石竹,“小姐呢?小姐嫁于三皇子过得可好?”
“我一直想去看看小姐,奈何小姐不知怎么就与我生分了?我也不敢跑到她眼前令她生厌,只当我从未伺候过小姐。”
这话说得,倒是旁人的不是。
石竹在这一声声可怜的话语里,陡然恢复全部清醒。她后撤一步,冷冷地瞧着眼前人,一字一句道:“周妈妈大约忘了,当初是您抱了只黑猫去吓小姐,是您明知小姐喝的药有问题却一字不提,是您知道我们换了药又告诉张氏,张氏又将药下在了小姐的饭菜里。”
“周妈妈,你哪来的无辜?”
周氏满目震惊,惊骇得身子甚至有些发抖。这些事小姐是从何得知?然而联想当初小姐对于她被逐出府一字未言,便也明了,小姐一直都知道,只是从未挑明。
周氏嗫嚅了半晌,终于憋出几个字:“不是我,我……我也是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便能害别人性命?”石竹低斥。
周氏无奈地摇头,模样瞧着更是可怜。她咳嗽了好一会儿才哑着声音道:“石竹啊,你不是我,我从前陪小姐的阿娘长大,又伺候小姐长大,这份情我比你深。可是我有什么办法,我的男人在老爷手下过活,我是被钳住了命根子才不得不事事听从张氏的指派,走到今天这一步,我又如何忍心啊?”
说完这么一长串,周氏又是不停地喘着粗气。
石竹未曾动摇,却也在那一瞬里察觉,约摸是可恨之人亦有可怜之处。
她板正身子,撇去周氏所有可怜,冷冷道:“今日我来是有事问你。”说罢,便是将一袋银子丢在了桌上。
周氏眼睛顿时发亮,哪还有方才满眼浑浊老泪纵横的感觉?然只是一瞬,她迅速压制住扑上去的冲动,照旧佝偻着身子。
石竹看得清晰,亦不戳破,只继而道:“小姐幼时遭逢变故,家破人亡。你可记得是谁要了老爷的性命?”
“这……”周氏满面不解,“这话是从何说起?老爷为救陛下而死,人尽皆知。”
“你既不肯说,那便算了。”石竹拿过钱袋子向外走去,走了两步身后果然无动静传来。看来小姐说得不错,午后小姐与她细细叮嘱时便曾言说,周妈妈被张氏压迫多年,且张氏的女儿将为太子妃,她皇子妃的身份实在低了一筹,周妈妈必定不为所动。
石竹走至门口,侧身望向一侧:“只是我今夜见过周妈妈,实在不便为人知晓。”说罢,暮霄便是错过石竹走入屋内,长剑直指周妈妈的颈间。
周氏顿时慌了,哪还有方才一丝镇定:“石……石竹,你这是做什么?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说话间,剑尖刺破血肉,周氏顿时连争辩也敢,迅速改口道:“我说我说。”
暮霄长剑收回一指,却仍横在能顷刻取她性命的位置。
周氏讪讪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