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大的船舱里,只燃着两盏烛火。
烛火昏黄。一盏燃在黄衣少女身后的桌上,映着黄衣少女瘦弱的背影;一盏燃在黄衣少女面前的剑案旁,映着那柄曾背负无数风流的金剑。
金剑,自输了神虚子半招之后,就再也没有出过鞘了。
它从天涯沦落人的背上,解了下来;从天涯沦落人的手里,放了下来。被天涯沦落人搁置在这艘长年漂泊于九州之外的楼船里。
它浑身闪烁的金光,依旧刺眼,直到今日也不曾褪去分毫;只不过,它横于剑案上的模样,却像是只能存在于子孙心目中的一位先祖。
先祖,已逝去了许多年。已被子孙雕成了牌位、摆在了庄严肃穆的灵台上。
不同的是,先祖的灵台,一直都有子孙供奉,而横着金剑的剑案,从来未曾有过香火。它只能悄无声息的淹没在时间的尘埃里,只能敛声止语的埋葬在历史的洪流中,就连它的主人,都不愿提起,几乎已将它彻底遗忘。
唯一还将它放在心上的人,只有立在剑案前的黄衣少女。
黄衣少女敬重这柄金剑。
在黄衣少女为天涯沦落人所救,从而得以登上这一艘楼船追随在天涯沦落人身边的日子里,黄衣少女每天都会细心的擦一擦这柄金剑。
每一次擦拭完,黄衣少女都会对着金剑无比虔诚的许一个愿。
上千个日子里,黄衣少女许了上千个愿。
每一个愿都全部相同。相同的一字不差。
——黄衣少女希望这柄金剑,能重回主人的背上。
——希望这柄金剑的主人,能用它扫清天下浊,除尽天下恶!
——也希望这柄金剑的主人,能为自己报仇雪恨…
这么一柄光彩夺目,连岁月都无法抹去光华的剑,注定是一柄不平凡的金剑。它又怎么能够如此平凡的存在于世?它本就该天下瞩目,本就该万人敬仰,不是吗?
每一个人都想幸福快乐的活着,每一个人都希望能有一个圆满的家园。那些双手沾满鲜血、浑身满是罪恶的人,本就该受到应有的惩罚,不是吗?
既然投胎成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那就必须要明白作为一个人的意义。在每一个江湖人的一生中,总有一些仇是不得不报的,总有一些恨是不得不雪的,不是吗?
立在剑案前的黄衣少女听见了天涯沦落人与任平生的对话。
她知道那个外号“一蓑烟雨”的任平生,有着什么样的来历,也知道领悟出“意刀”的任平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黄衣少女虽才二之八九的年纪,但对当今江湖形势的了解程度,却远非一般人所能及。黄衣少女对当今江湖上稍微有些名气的人,都有过一定的了解,甚至还知晓一些从来未曾显露于世的秘密。
那些人毁灭了黄衣少女的家园,杀尽了黄衣少女的亲人,可终究无法改变黄衣少女与生俱来的身份。
——出自五大名门中的天都离氏的身份。
——身为黄山“旭日之巅”唯一一位后人的身份。
任何人只要有着这样的身份,都会耳濡目染的对当今的江湖形势极其了解。哪怕是从小无心踏足江湖的深闺女子也是如此。
黄衣少女并不为离船而去的天涯沦落人担心。在黄衣少女的心目中,任平生的实力纵是与他的来历一样非同小可,但要和天涯沦落人相比,那依然是比不上的。
更何况,一个像天涯沦落人这样的传奇,什么时候轮得到她一个弱女子为其担心呢?
天涯沦落人若是还需要别人来担心的话,那只怕任何人的担心都是白费。
黄衣少女仅仅只是一动不动的立在剑案前,以两道深沉的目光看着横在剑案上的金剑。
她的神色,凝重而又肃穆。肃穆的不像是面对一柄没有感情的剑,而像是面对一位可以帮她实现愿望的神灵。
黄衣少女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