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这之后,她们并没有迅速熟悉起来,打成一片。只是见面打招呼的点头之交。
孙汝敏进入新学校,忙着适应坏境,但适应不了。
她的伤口在加深。
老鼠满地窜,它们聚集在一起,对她龇牙咧嘴。
从读小学一年级开始,每隔一两个学期,换地方,换学校,孙汝敏已经习惯了。
因为父母做生意,天南地北到处跑,她也跟着一起辗转。
没办法。
他们一家是从苦日子熬过来的,挤过屋顶漏水的城中村,住过潮湿溽热的集装箱。公厕脏臭,难以下脚,浴室夏暖冬凉,四面漏风。
等父母生意渐渐有起色,条件好起来。
孙汝敏上的学校也变高档了,学费成倍往上翻。
她总是要被迫适应新环境。
这很难。
但这次格外难。
她差点没熬过去。
在这所贵族私立学校,她如同入侵的外来物种。
受到了抵制。
她穿得太土了。
她说话有乡音。
她的发型像村姑。
她做事畏畏缩缩,说话不敢看人眼睛。
可以针对她的理由真的太多太多了。
一个十岁的女孩,被一群同龄人欺负。
怎么会呢。
大人们只会觉得荒诞,匪夷所思。
十岁。
多小的年纪。
女孩还没来初潮,男孩还未经过变声期。
天真烂漫的年纪,他们怎么会可能偷学大人抽烟,把猩红烟头按在一个无辜女孩的手臂上,欣赏她的皮肉烧焦。把她关进厕所,试试人的指骨能不能被踩烂。
他们还有个美好称谓,叫儿童。
十四岁以下儿童,连杀人都不构成犯罪,不会被追究刑事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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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汝敏第一次在夜里听见易宁的哭声时,敏感地嗅到了同类的气息。
但是她怎么也想不明白,那么漂亮的易宁,会跳芭蕾舞的易宁,怎么也被会被欺负。
孙汝敏不知道易宁遭遇了什么,但她觉得,她们一样可怜。
有次,两人都忘记带钥匙。坐在楼梯间等父母回来开门。
两个女孩,各自心事重重。
一言不发,沉浸在各自的世界里。
孙汝敏身上有许多伤口,折起衣袖就能看见。
易宁身上的伤口,被藏起来,轻易看不见。
沉默的等待里,易宁的手机响了。
那一年智能机还没普及,易宁的翻盖手机上黏着可爱贴画,还挂了个玩偶吊坠。
易宁接听电话,声音软软地喊对面:“嘉南。”
嘉南。
嘉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