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十万块钱。”王坚说。
他替柳曦月兑现了当年的承诺。
“我拿到这笔钱,魏春生会知道吗?”
“他没有知情权。”
王坚听到魏春生这个名字,脸上罕见地出现了不悦的表情,“他并不知道当年发生的事,我只是遵照柳曦月女士的委托,把这笔钱给你。”
“你恨你的老师吗?”王坚问嘉南。
柳曦月保护了嘉南,也深深伤害了嘉南。
她当年为控制事态发展,保全文化宫的名誉,对不过十岁的嘉南威逼利诱,将她拿捏在手里。
一个大人,可耻地算计了一个孩子。
“她也为此付出了代价,不是吗?”
像是冥冥之中,被命运谱写了因果。柳曦月那么想要守住的文化宫,如今在魏春生手中变成了这副模样。
王坚与柳曦月相识多年,对当年文化宫发生的事情知根知底。
王坚嘴严,不曾多说过半句,如今却忍不住评价过世的老友:“她看男人的眼光一向不怎么样。”
她给自己挑丈夫,选了魏春生。
给学生挑老师,选了唐俊。
—
王坚走后,在学校外的自助银行查询了银行卡的余额,整十万,不多不少。
她拿到了这笔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兴。
只是仿佛一件等待很久很久的事情,她曾经一度以为可能等不到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嘉南回教室将卡放进书包最里面的一个夹层里。
午休还剩十分钟。
她趴在课桌上,短暂地陷入回忆中。
她没有忘记唐俊,也无法忘记易宁,如果过去是牢笼,她从未真正走出来过。
读小学时,易宁经常出现在嘉南的日记本里。
那时候语文老师总喜欢布置一些命题作文,《我的爸爸》《我的班主任》《我的同桌》《我最好的朋友》……
扎两个羊角辫的嘉南削着铅笔,偷偷将牛轧糖包在嘴里,课桌上摆了本《新华字典》。
她讨厌涂改液的气味,所以放弃了中性笔和喜欢洇纸的钢笔。
改用铅笔爬作文格子,然后用橡皮更正错误,在本子上擦除一道道痕迹。
她字迹端正,但字与字之间的空隙偏大,一直没能纠正过来。
嘉南写道:
我有一个最好的朋友,她的名字非常动听,叫易宁。
容易的易,宁静的宁。
我们不在同一所小学读书,在同一个地方跳舞。
星期六的上午,九点钟上舞蹈课,易宁常常七点就去练习。
是我们当中最勤奋刻苦的一个。
柳老师说易宁是榜样,让我们超赶她,在竞争中相互进步。
可是我一点都不想跟易宁竞争。
我并没有那么喜欢跳舞。
更讨厌妈妈让我换上裙子在亲戚和她的朋友面前表演,每次她收获许多夸奖,而我感觉自己就像马戏团里那只被迫钻火圈的狮子。
又或者跟对面旺旺宠物店里被那只剃光了毛的比熊犬,没有太大差别。
我不断地摔倒,不停地受伤。
晚上回家洗澡,脚趾上的血凝固以后,把袜子一起粘住了。撕下来很痛,我忍不住哭了,妈妈说我吃不了苦。
我因为她说的那些话,变得更加难过了。
柳老师也批评我,她很严格,每次都说我还不够努力,必须更加用心,不然会被淘汰掉。
“优胜劣汰。”
“优胜劣汰。”
柳老师常把这个词挂在嘴边。
她还说没有谁不喜欢光芒万丈站在舞台上的样子。
我就不喜欢,但我不敢顶嘴。
我不想站在耀眼的舞台中央旋转起舞,然后鞠躬谢幕。
我想要待在一个角落里,不被人打扰,背靠着被阳光晒得暖烘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