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的话语几乎可以算是平铺直述,她没有激动,甚至也没有太多的苛责,但却让容昭感觉到从未有过的痛楚和无地自容。
当初哪怕是容莺的唾骂,又或者是容昀的苛责,都没有让他真切地体会到这种绞痛。
许多话从旁人口中说出来,与从秦月口中说出来,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他感觉到身上的迟迟没有愈合的伤口隐隐作痛,他又后退了两步,再次看向了秦月,可他并不想反驳,他也无力去反驳。
之前是因,现在是果。
可人总是会去想从前,他会想起从前与秦月有过的他认为的甜蜜的生活,他以为他们之间有过真正的情感,他心中的侥幸便来自于此,他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也源自于此。
但就在此时此刻,他试图从秦月的角度去回忆从前,他自以为的情感,在秦月看来应当只是虚假和敷衍。
一如方才她所说那样,他从前不曾认真去听她说的话。
许许多多的话,千般万般的念头,在此时此刻都已经无法说出口。
他看着秦月,只能干瘪地又重复了一次:“对不起。”
秦月也看着他,她的目光冷得仿佛一把刀,泛着无情的寒光,已经在他的心头刺出了血窟窿。
她道:“不必再说这些你自己都不信的话了,容昭,如若你坦然一些,我或许不会有这么讨厌你。我并非不能理解你为了权势去救公主,当初不过是我自己看走了眼,把感情寄托在不应当托付的人身上,怪不得别人。你既然选择了公主,选择了权势,选择了要振兴容家,那么此时此刻你在我面前的忏悔又从何而来?难道你现在身为太尉已有了权势,大权在握便想起了曾经以后过一个辜负的人,然后便想当一个十全十美的圣人,所以苦巴巴地来求一个原谅,好让你心中舒畅不再内疚么?”
“不、不是这样。”容昭几乎狼狈地看着秦月,“或者曾经是那样,可我现在……并不是、并没有这样的想法。”
“容莺说你变了,于是你就是变得更虚伪了一些?学会了说更冠冕堂皇的话,学会用柔软姿态来换去别人的同情,是吗?”秦月看着他。
容昭看着他,脸上露出了真情流露的痛楚——几乎就让秦月要动容了。
而话说到此处,秦月忽然发现自己言语竟然可以刻薄成这样,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她竟然会用这样的言语来评价一个人,她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心中的怨。
并非如她口中说的那样不在意,过去的一切就的的确确在那里,她并非半点也不怨恨,她并非是在两年过去后就能轻描淡写地把当初一切随便说出口,她并非是不在意,并非是放下,她只是把一切都藏起来。
她无人可说也无处可说,她知道这些话语说出来并不能得到什么感同身受,所有人都不爱听旁人抱怨和诉苦,就算是亲近的人,也不愿意天天听怨天尤人的倾诉。
她在叔父家中寄人篱下,再到容府那六年的时光,所收获最多的便是没有人愿意听不相干的人说话。
所有痛苦的倾诉是最没有用的,没有人会在意,没有人会同情,这只会消耗了亲近之人的耐心,这只会把身边的人越推越远。
所以与芦苗在一起的时候,她并不提从前。
芦苗给了她那样多的帮助,几乎是倾尽所有,几乎不求回报,有这样一个人,她自然要知恩图报,她自然不能沉浸在从前的悲痛之中,她自然也不能总把过去的痛苦一遍又一遍地倾诉。
这些陈年的痛与怨,埋藏在心中,天长日久,酿成了今时今日对着容昭的刻毒言语,变成了刀,变成了剑。
在外人面前尚且要伪装起来的宽容大度,在此时此刻便消失不见了。
可她并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容昭脸色惨白。
许多话他已经无法说出口。
他忽然体会到了当年秦月在容府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