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恰到好处地抛给江自流一包肉类零食、递给凌一弦一颗圆乎乎的团子抱枕。
——但如果有一天,明秋惊像倦鸟一样失却力气、褪去颜色,他们又该怎样来安顿他?
…………
明秋惊打量过凌一弦浑身上下的绷带,不太赞成地微微摇头。
“我不知道你今天会醒。”他相当无奈,“早知道,我就去医院看你了,也省得你顶着这个状态跑出来。”
凌一弦甩甩手,表情像是浑不在乎:“没缺胳膊没缺腿,出来溜达溜达还增长活动量呢。我就是不喜欢一睁眼发现有人在床头看我,就偏喜欢自己上门看别人。”
听那横冲直撞的口气,便可知她伤势虽重,人却没什么事。
要是少年班的同学在这儿,只怕早拿凌一弦没办法,又气又要笑了。
但明秋惊却没笑。
他只是叹了口气,用结着血痂的指尖,很轻柔地碰了碰凌一弦同样贴着纱布的脸。
“下次想见我,给我打个电话就好,不要自己偷溜出来。”
“一会儿我送你和自流回去,也好跟医院解释一下。伤成你这样也敢偷跑出来,万一护士小姐查房发现,简直要吓死了。”
他虽然笑不出来,但一字一句之间,口吻仍然体贴温柔。
那是极度的疲惫之下,从血肉里生生榨出的体贴,以及迷茫和困顿之中,把自己敲骨吸髓拧出的一把温柔。
像一朵在废墟和火焰的余烬里,用残片拼出的花。
明秋惊的指尖温度一直偏凉,更何况还隔着一层纱布,凌一弦更不该有什么温觉。
但她只觉得一股滚烫的炽流从明秋惊的指尖喷涌而出,一路蔓延到她心底,烫得她生生作痛,坐立不安。
不顾手上的伤势,凌一弦用比莫潮生对打时还快两倍的速度,猛地抓住了明秋惊的手。
“秋惊,如果你……”
明秋惊的回复甚至比凌一弦的话还快。
“放心吧,我没事,只是有些没力气,休息休息就好。倒是你要照顾好自己啊。”
那句推辞脱口而出,像是条件反射一般。大概在这几天里早已在舌尖上锻炼得滚瓜烂熟,不知对自己的亲友、葛老的家人、少年班的老师同学们说过多少遍。
躲开凌一弦瞪着自己的眼神,明秋惊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凌一弦不是那些不知内情的同学老师,不是远比他更需要节哀、更需要照顾的师母和姐姐,也不是自己常年工作繁忙,不该分心的父母家人。
苦涩地摇了摇头,明秋惊牵着凌一弦的手,嘴唇轻轻张开又合上。
他想对凌一弦说点什么,也应该对凌一弦说点什么。
但他又该从何说起,该如何说起呢?
就说……就说他直到现在,还觉得这一切像是朦朦胧胧的一场梦,哪怕正牵着她的手,也一点真实感不曾有吗?
“秋惊。”凌一弦忽然叫了他一声。
她说:“我也才刚刚知道……秋惊,我的父母,他们都死在玉门手里了。”
明秋惊猛地抬起头来!
宛如闷雷在天边轰然炸响,闪电撕裂天幕的黑夜,这句话的效果不亚银瓶乍破、刀枪齐鸣。
像是一道电流从脚底板升起,短短的千分之一秒内直冲天灵。
明秋惊豁然被打通奇经八脉,原本死寂着被层层包裹的心情,竟然由内而外地和这句话产生了共鸣。
霎时间,那层一直隔阂包裹着感情的毛玻璃轰然碎裂,被深深封闭的巨大悲恸如数涌现,像是开闸的潮水一般,汹涌着将明秋惊从头到脚、彻底淹没。
少年浑身颤抖着把额头抵在凌一弦肩膀上,死咬着牙关,不愿让人看到他通红的眼圈。
“一弦……”明秋惊连声音都在发抖,“我师父、我师父他……他也死在玉门手里了!”
直到说出这句话来,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