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扯下锦被。
“你不能回中京。”穆遥道,“先去西州。”抬手制止男人插话,“我不会长留中京,献俘事了便回,当年事根由全在崖州,我必查个水落石出。”
男人淡白的唇一动,“穆遥,你为什么不问我?”
“问你什么?”穆遥目光凝注火膛之中,“问你三年前为何丧心病狂?带着前锋营被困危山崖,不向主将求援,擅自同丘林清议和延误战机,又伙同丘林清在危山崖合围,向丘林清献了我前锋营。这还不够,你擅用我军口令引诱中路军往危山崖救援,被丘林清一路设伏,就此全歼我北境全军。”
男人在穆遥提起前锋营时便拼死跪坐起来,恶狠狠地盯着她。
穆遥一段话说完,“你是不是要我问你这些?”
男人大叫,“没有!”他五指掐入掌心,愤怒地尖声大叫,“我没有!”他忽一时仓皇,膝行上前,攀住穆遥,“旁人这么冤枉我罢了,穆遥,你不能冤枉我!”
“现时你说什么都无人相信,何必再说。”穆遥偏转脸,“齐聿,先保住性命,旁的事不用你管。”
“保住——性命?”男人怔怔道,“有用的才是性命,无用的不过世上添一个走肉,留着有什么用?”
穆遥转头,警告地叫一声,“齐聿!”
男人抖一下,低下头。
“我让效文先生与你一同去西州。”
男人一声不吭。
“如此就这么说定。”穆遥一句话收了尾,站起来。臂间一紧,无血色的一点指尖扣在自己袖间,大力坠住。穆遥看一眼,俯身把他握在手中,冰凉。想一想道,“当年先生说,天道有常,自有公理,你可还记得?”
男人点一点头。
穆遥抬手,扣在他脑后,“留着性命以待来日。”
男人望着她,久久拼出一点点笑意,“穆遥,到今天……是不是已经十日了?”
穆遥漫不经心道,“差不多……应该吧。”
“我以前总觉得时间漫长得看不到头……现时又觉得快得可怕。”男人道,“乱世人如草芥。崖州战乱,我没死已是万幸,竟还有运气回到你身边,老天总算待我不薄——穆遥,我是怎样遇到你的?”
“没有人同你说过吗?”穆遥道,“你被困在外头那个枯井里,我夜间练功,听到声音,打开来便发现你。”穆遥侧首道,“芳嬷嬷好一张碎嘴,竟能忍住不说?”
“嬷嬷说了……”男人身子向前弯折,无声地伏在穆遥膝上,“可是我想听你说。”
穆遥道,“你去井里做什么?”话一出口又后悔,齐聿疯症厉害,她拿定主意暂时不问北塞诸事,眼下话赶话的,竟然没忍住还是问了。
“去……拿东西。”
穆遥看他一眼。
“钥匙。”男人不等穆遥问,自顾自往下说,“陀陀沙漠里有丘林氏的藏金库。穆遥,以后你拿钥匙去打开,充作北穆王祖产吧。”
王府祖产不入国库,无需上缴,子孙代代相传——这是要白送与她。穆遥皱眉,“你都知道战乱之中保命不易,崖州城破不择地躲藏,还去拿钥匙,你缺银子使吗——齐聿,你真是疯得厉害。”
男人脸颊贴在她膝头,轻声道,“我若不去拿,怎么有机会来你身边?老天爷还是眷顾我……”
穆遥一句“我再晚一步你就死在井下了”到口边咽回去,讥讽一句,“那你还得去谢高澄,若不是那厮封了入口,你难道会一直留在那里?”
“说的是……”男人道,“那你别杀他吧。”
“当然不能杀。”穆遥道,“来日议降,我还要带着他小武侯去会一会丘林清呢。”
“带着他做什么?”男人动一下,仰面看她,“不要同他搅在一处。”
穆遥并不理会,感觉他双手暖和许多,便松开,男人蛇一样又缠回来,攥在她臂间,“穆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