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什么痛快?”穆遥大怒,“无用的东西!谁动的手你不会一刀杀了?”
“对,我就是无用的东西……”男人绝望地叫一声,“你放了我……”
穆遥更加恼怒十倍,寸步不让,“告诉我便放了你——谁给你留的罪印?”
男人低着头,忽然笑起来,他就这么无声的笑着。久久之后,强撑着抬起脸,脖颈拉出一个惨白纤长的弧度。发间水珠淋漓滴下,透过眼睫落在眼中,刺得双目通红。男人用力眨一下,无处安置的水珠滚下来,划过枯瘦的面颊,走过细长的颈项,投入冰冷的心口,如一滴泪。
男人就这么看着她,越笑越是止不住,“穆遥,这是我的事,同你有什么相干?”
穆遥心中知道他在激怒自己,仍然无法制止汹涌的怒意掠上心头,不去理他的话,“谁给你上的刑?”
男人动一下,语意飘得像风中最后一点残絮,“同郡主什么相干?郡主凭什么问?”
穆遥点着名字叫一声,“齐聿!”语含警告。
男人仍然在笑,薄而轻飘的笑浮在枯瘦的面上,画皮一般难看,“郡主。”
穆遥压着不肯发作,只问,“谁动的手?”
男人一声不吭,就着那么别扭的姿势悬在水里,沉默同她对峙。
“齐则也!”
男人僵硬的假笑一点一点收敛,忽一时大叫,“不许这么叫我!”语气渐渐慌乱,“你为什么偏要问?关你什么事?你管我死不死疯不疯?你管这些做什么?”
“我乐意,你管不着。”穆遥冷酷地笑一声,“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没法子吗?”将布带捆在铜炉上,拔脚便走。
男人张一张口,又闭上,顽固地一言不发。
穆遥走两步回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齐聿,休要同我嘴硬。好叫你知道,我要做的事,没有人能阻拦,我再问你一次——你身上的罪印,是谁动的手?”
男人无所谓地笑一声,“早已经过去的事,我忘了。”
“忘了你又哭什么?”穆遥冷笑,“你既然不肯说,想必喜欢得紧,这种东西我这里多得是,不如我也给你烙一个?反正你很快就忘了。”
男人万万想不到从穆遥口中听到这么一段话,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人,他知道自己应当又入了那个可怕幻境,幻境里每一个穆遥都会在不知哪一个瞬间撕去画皮,成为另一个人,狞笑着杀死他——
男人死死地盯着她,“好啊,来试试。”
穆遥被他一句话堵得心口生疼,好半日说不出话来。
男人屏住呼吸,平静地等了许久,罪印镌刻灵魂的疼痛并没有到来——眼前人几回变幻,仍是穆遥的模样。是穆遥,是她,如今这个世上,只有她会怕他疼。
男人眼眶烫得生疼,闭一闭眼,木木道,“我忘了,我真的忘了……你也忘了……不好吗?”
“忘?”穆遥点一点头,“下辈子吧。我现在便去会一会高澄,非但是高澄,我手中俘虏崖州亲贵无数,我现在便把这些人逐一审过,你在王庭的桩桩件件,我一件也不会漏过。”
男人双目大睁,他渐渐开始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只知道无可弥补的祸事就要来了,从心底里生出一个无法扼止的疯狂的念头,那念头荒草一样凶猛生长——死了吧,等他死了一切就结束了。
穆遥犹自说得痛快,“你不要以为除了问你,我便没有法子——齐聿,你干什么?”
男人拉扯束带纹丝不动,手臂脱臼抬不起来,低下头也触不到腕脉。他陷入完全的疯狂之中,也不管能否致命,牙齿触到一点上臂便疯狂撕咬,舌尖尝到血腥味也不能叫他停止。
穆遥大惊失色,踏入池中夺开手。男人对身周事失去全部感应能力,一切一无所觉,只有死志顽固不化。他被穆遥强行攥住无法再去撕咬血肉,便又去拉扯束带,疯狂中生出的蛮力拽得铜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