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想死,你早干什么去了,都这么多年了,你怎么就放不下?”
顾盛的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是所有的人都知道,没有谁真正地放下了卢枝,她一直活在所有人的心里。
失去最好朋友的痛苦,这些年一直围绕着他们。
明明就只差一步。
当年卢枝去世后的来年春天,宋初在卢枝之前的主治医生那边听说出现了一个适合卢枝的供体,如果她能挨过那个冬天,或许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这对于所有的人来说,几近是毁灭般的痛苦。
明明就只差一步。
她死后,没有依照卢枝之前的想法,将骨灰洒遍各处。算是他们作为朋友的自私,总归是得有那么一个地方,能让他们经常去看一看,和卢枝说说话。
自从卢枝去世之后,江为就一直失眠,整夜整夜的失眠,长时间的失眠。
心理医生也看了,但是似乎是丝毫没有什么作用。
没有办法,只能一直吃安眠药控制。
但是谁都没有想到的是,之前医生给他开的那些安眠药他都没有吃,一直都留着。
所以他今天吃了很多很多的安眠药,几乎是将所有的药都吃了。
江为的安眠药吃的量很大很大。
几乎没救了。
药物几乎全部吸收,损害了肾脏。
医生不知道抢救了多长的时间,才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安眠药。
是啊,安眠药。
他吃了安眠药了。
江为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缓缓地抬起手腕——
什么也没有。
所以那些他以为的重来了一次,重活一世,都是假的,都是他幻想出来的,都是他在做梦,什么都没有变。
哪有什么重生,只是他自己做的一个梦罢了。
所有的所有,就好像是气泡一样,被顾盛这么一戳,啪,全部都破了。
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都是假的。
像是失了所有的力气,失去了所有的希望。
江为躺在床上,眼中没有任何的情绪,空荡荡的,仿佛是失去了所有的色彩,整个世界都成了灰色。
窗外是漫天的夕阳,橘红色的夕阳染红了整片的天空。
一如当年他们初见时的样子。
突然听见门口有人喊他的名字,声音清脆欢快,很熟悉。
“江为——”
江为微微侧头。
他看见了他的枝枝。
她穿着那身初见时的白裙子。
她在朝着他笑。
耳边突然响起了她说话的声音:“江为,我好想你哦。”
江为突然笑了。
眼睛微微眯起,好像真的很开心。
嘴巴张张合合,没有人听清他说了句什么话。
“我也想你。”
然后,不大的病房里面突然响起了“嘀嘀嘀”的声音,心电监测仪上突然出现了一条直线。
一瞬间兵荒马乱。
顾盛大声喊着医生的声音。
病房里“嘀嘀嘀”的声音。
医生进进出出的声音。
所有的人的脸上都是慌乱和焦急。
只有江为不一样。
他在笑。
很满足的笑。
因为他看见了他的枝枝。
他的枝枝来接他了。
在那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房子里面,院子里面的枇杷树开了花,阳台的窗帘半敞着,随着微风地吹拂缓缓地飘动着,橘红色的夕阳照在地板上。
电影《镰仓物语》正好播放到一个画面。
清晰可见屏幕上的字幕:
“列车通往的黄泉站,月台站满了来迎人的已故者,这哪里是悲剧,这是团圆。”
七七趴在地上,夕阳照在它的身上。
它突然呜咽了一声。